那月見橫眼一看屋子,飭飾精美,陳列富貴,心里不免又起巴結之心,親自往進門的丫頭手上接了只紫水晶碗遞到榻上,近窺了奚桓一眼,“我瞧桓爹的臉還是有些白白的,自己卻覺得怎么樣呢?”
碗里盛著熱熱的牛奶,奚桓呷一口,使采薇也給二人換上牛奶,唇線抿得薄薄的笑,“好了許多,勞煩二位姑娘來瞧我,因病了,好些時沒見施兄與連兄,未知他二人如何?”
“好呢,”牛奶里擱了酥油香煎,又擱了蜜,吃得云見眼縫彎彎的,“連大官人施大官人兩個皆是甲榜中第,只是桓爺這個魁首卻病了,大家賀喜,總缺了人。”
“不妨事,改日我好了再請他們一樣的。”
說話的功夫,趕上秋蘅拿了單子回來,瞥二人一眼,徑直遞與奚桓。奚桓展開帖子細瞧片刻,指著問:“這件屏風,我似乎沒見過?”
“噢,那是一件四尺寬高的描金黑檀木屏風,是早年先帝仙壽,南邊一位藩王敬獻的,先帝后又賞了老爺,老爺又給了太太,就又落到爺這里來了。”
奚桓點點下頜,指著帖子與秋蘅瞧,“把這件屏風,再這套金嵌珠的碗、云龍紋執壺、金珊瑚豆手串、這一雙藍寶石、并這兩件漢時的漆盤漆盒、這幾件官窯瓷器、再有這張鏤雕蝙蝠紋拔步床,一并裝點起來抬到單家去。”
那廂秋蘅聽了,險些背過氣去,誰知他又添補,“再那東大門外正街上兩間鋪子的房契地契,再折取五千現銀票子拿過去。”
分派完,秋蘅接回單子,冷眼笑笑,“唉……我只恨我不是生成個男人,又不姓單,好白白發這么筆大財。”
奚桓沉下眼色睇她一眼,她方斂了顏色,不甘愿地出去尊辦。
下首那兩人聽見這些東西,心里激起千層浪,月見更是恨不得化出十二分手段,無不殷勤地揀了一把胡桃仁捧上去,“聽說尊府里姑媽要嫁人?桓爹是忙著添置嫁妝呢?”
一抬眼,正巧看見她唇下一顆小痣與一雙水潤潤的眼,將奚桓病中的心戳了一戳。又見她這般殷勤,他心軟又心酸,抬袖叫來采薇,“庫里揀兩片大毛的料子給兩位姑娘做斗篷穿,再揀兩匹綢子做衣裳,另取六十兩銀子來姑娘們年節里使用。”
稍刻尋了來,兩個人喜得無可不可,匍在地上磕了頭,唱喏了一大堆好話,方辭去歸家。
來時是請的軟轎,去時倒是奚府里套的馬車,二人并肩坐在車里,一堆料子放著,月見伸手去摸那絨絨的銀鼠料子,笑得鬢上玲珰作響,“你說得不錯,這桓大爺真是有錢,我還當他父親是個再清正沒有的官,哪里有這些錢來?沒曾想,他為他姑媽添補的那些動,哪樣不夠咱們吃個好幾年的?人也大方,就是不愛往咱們那里去,真是天不作美。倘或他肯常往咱們家來往,少不得一二年能掙下不少家業。”
“那是你不中用,”正有一匹料子險些被馬車顛晃開,云見手急地歸置好,回眼嗔她,“我瞧他待你雖遠著,卻不曾虧著你什么。上回云林館里,說是要走,連話也沒與你講兩句,先擱了十兩銀子,次日又使人送來那些料子你裁衣裳穿。今日我們來,既不是來應局子,又連個曲兒也沒唱,不過陪著說兩句話,不想他又舍東西又舍銀子,哪里找這樣的人去?我看,你大可把你那些客人都舍了,只應酬他上好。”
“我倒想應酬他,可你瞧他那人,有禮有節,冷冷淡淡,叫人什么話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