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個兒不檢點牽三掛四的,反說我?”魏夫人洋洋一笑,其不屑之意從眼里潑灑而出,“打量我們不說,就不知道你做的那些沒廉恥的事兒?少不得是我單家吃了啞巴虧,等哪日我倒要親自去問問你娘,怎么養出你這么個寡廉鮮恥的女兒?”
花綢一忍再忍,唇齒間磨出個笑,“太太,我實在有事兒得去一趟,您老人家慢坐。”言訖朝椿娘睇一眼,整衣出去。
那魏夫人在后頭氣得咬牙跺腳,“你敢踏出這個門,我、我我我……”
“我”了半日,終以詞竭告罄。
卻有一段暫停的故事在艷艷的春光下被重新延續。
妍妍春色下,嚦嚦鶯歌燕語,映著紅樓綺窗,銀鉤月帳,嬌眼對著翡翠香。且說奚桓與施兆庵幾人在星見屋里設席吃酒,行令作詩,歌臺舞榭,好不暢意。人都奇奚桓,怎么考了個二十名,竟比奪得魁首的周乾還高興。
他卻笑默不語,左賀一杯,右敬一樽,吃得皆有醉意,各自相辭,皆往別出應酬。
唯有奚桓躲回月見房中來,掐指一算,果然見北果來報,花綢坐著小轎來捉他個風流冤孽來,門前叫王婆纏住了腳,一時不得進來。奚桓險些樂得找不著北,忙正了衣袍,倒在帳中,“去去去,快去讓她進來。”
北果前腳出去,月見便后腳便也跟出去瞧稀罕,前院里見著王婆帶著一班外場攔截住兩人,走近了一瞧,為首卻是位年輕婦人,叫人圍著,臉有窘態,下頜半低,如芙蓉沾露,眉橫遠山,似翠微浮淡云,彷如姮娥離殿,仙子下凡,唇下也有顆小痣,啟唇間,如一點水墨落丹青,“請媽媽放我進去,我找個人就出來。”
王婆子只恐怕她是誰家來鬧事的夫人,不肯相讓,北果恰好趕到,掣了婆子袖口嘀咕兩句,婆子忙揮散了人,陪著笑,“不是刻意要攔著,只是我們這地方,終歸不是良人好來得,這才攔一攔,失禮失禮。”
花綢亦不計較,頷首莞爾,使北果前頭引路,輕巧走過月見,直往后院房中去。
甫進門,見仆婢二三,被北果邀出門去,花綢獨自往里,又見晴光入珠簾,脂粉透鮫綃,再看繡簾風雅,畫堂別致,冷不丁想起自己在那朱門錦戶的空殼子里煎熬,他卻在這風流靈巧的脂粉堆逍遙,便倏地涌了一鼻子酸。
打簾子進臥房,又見奚桓醉臥紗帳,樂不思蜀,更是心酸難表。空瞪著醉醺醺的奚桓望一望,將來意全拋在腦后,一屁股落在髤紅的圓案前,鞭子擱在案上,灰心失望間,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奚桓暗笑著等了半晌,不見她說話,微微伸起脖子隔帳瞧一眼,不得了,她背對著,兩個肩窸窸窣窣發著抖,正細細地抽噎。他也裝不得樣子了,忙掀帳起來,“你哭什么?”
驟聽,花綢回首瞧他一眼,見他眉宇攢憂,有些焦急模樣,她便益發酸澀難捱了。她在單煜晗身下,隨他搓弄揉捏都沒覺著怎么樣,可在他因她的眼淚而皺緊的眉頭里,忽然覺得萬分委屈,好像她是他跑丟了的貓,總算找到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