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話一說,范貞德見其親善有加,打量著賣這一回人情,往后仕途必定通順,適才遲遲說起來意,“今日造訪,原不為托賴大人什么事,只為一個要緊的消息,我想來想去,無人排解,只好說與大人聽聽。”
“噢?”單煜晗斜畢安一眼,待他出去,親自篩了酒,“大人有什么話只管說來,你我私交如此,不必吞吐。”
“那我便直言不諱了。大人也是知道的,想當時我小妹嫁與奚大人為妾,在他家中飽受冷落,倒是拙荊常去陪伴說話,一來二去,便與他家下人有些熟絡。誰知前不久,聽他家下人說起,奚大人暗里竟與他那位姑媽互有首尾,大人道這事兒奇不奇?”
話音甫落,單煜晗手上玉斝驚落在案,“叮咚”一聲,如水敲在他額間,便如漣漪在他面目上微蕩起一抹粼粼笑意,“這事當真?”
“若不當真,下官也不敢來告訴大人。”范貞德洋洋瞥他一眼,端起了腰板,“起先聽說,我也不敢信,因此叫那丫頭留心看著,那丫頭暗里瞧了許久,發現那二人早有了夫妻之實!我朝律法,同姓不可為婚,為婚者婚姻無效,長幼不得有私,有私者杖刑一百,他們兩家雖說是認的宗,既認了,又互有往來,是不是同宗,就看怎么定案。橫豎同宗奸尊,或處絞刑,奚大人官居高位,知法犯法,豈不要罪加一等?”
半晌,單煜晗陡然泄出笑聲,離坐起來,圍著案信步幾圈,胸膛里的快意恨不得飛出九霄,卻礙著范貞德在此,不顯出來,依舊氣定神閑,“大人所說的那個丫頭,能否為證?”
“自然能,不能還敢到大人面前說嘴?”
“好、好。”
單煜晗懷笑點頭,滿腹心志,折于懷內不提。又請回唱的,曲筵連回,許諾少不得范貞德的好處,又囑咐他將丫頭照管好,少不得某日要請其往都察院為證。種種安頓妥帖,便于散席后,等夜間親自坐了馬車往潘家去。
那廂去,這廂已是夜半燈闌,明月當窗。
廊下有兩個丫頭翠衫紅裙轉來,提著兩只髤漆食盒,卻不是往正屋里去,翩轉于單府另一處冷清屋子。四下蛙鳴蟲聲,窗戶上長燈靜怡,昏昏的燭光無端端熬長了更漏,拉得夜也格外漫長。
門上栓了把金燦燦梅花鎖,丫鬟取鑰匙開了,走進屋內。那門里便有椿娘急急來拽,拉著二人到案上擺飯,“請問姐姐,爺有沒有與太太說過情了,還要關我們姑娘到幾時?”
其中個丫頭抬著高高的下巴,將椿娘睨一眼,笑得冷淡,“我看姑娘先別著急,這會兒爺不在家,回頭等爺得空了,自然去與太太說放奶奶出去。”
椿娘聽見,潑口大罵起來,“好個沒良心,我們姑娘在這里關了半個月,他不去求求太太,連瞧也不來瞧過,倘或我們姑娘在這里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有人拿他的命說話!”
原來是上回花綢不顧魏夫人勸阻,執意往碧喬胡同去捉拿奚桓鬧下的事。那魏夫人當口里阻攔不住花綢,過后氣得七竅生煙,當下便在家里打定注意,非要將治一治花綢這總愛往外跑的陋習!
于是使人將用不著的一間空屋子收拾出來,只等花綢那日歸家,便帶著人怒氣沖沖往屋里來捉拿,“我不關一關你,只怕收不住你的性子,你只管到外頭去污了你丈夫與單家的名聲。今日我就要拿出長輩的派頭來罰一發你,你既在這屋里呆不住,那就換一間屋子睡。給她收拾幾身衣裳,鎖到那邊屋里去,什么時候知道悔改,什么時候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