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夫人細細思來,便請了家中長請的大夫來。那大夫雖是單家常請的,可在來前,早被奚桓暗中威逼了一番,又許了他幾百兩銀子,這倒是在單家瞧幾年病也攢不下的錢,大夫無有不應。
這廂背著醫箱子走到單家來,隨著人進屋,先隔著帳子把脈,稍刻便把一對稀稀拉拉的眉毛擠掉了幾根,“能否揭帳讓小的觀觀夫人病容?”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椿娘索性大大方方撩開帳,“大夫請觀。”
那大夫觀一觀星眼,又觀觀病額,又叫吐出一截舌來瞧瞧,裝模作樣窺摩一番,把眉越擠越緊,俄延半晌,口里嘟囔著“得罪得罪”,手上卷起花綢的袖口來。
眾丫頭跟著歪腦袋一瞧,見花綢手臂上好些紅疙瘩,不由驚呼,“這是什么病?”
不問便罷,一問,那大夫先跳開幾步遠,急得腦門上發汗,“不好,是痘瘡1!”
“痘瘡?!”
這病向來令人聞風喪膽,患者發熱頭疼,身上起痘疹,極容易過人,得了此病,九死一生。丫頭們雖沒見過,卻都聽說過,眼下一見,紛紛避走外間,唬得渾身冒汗,你窺我我窺你一陣,竟都丟下花綢去回稟魏夫人。
那魏夫人聽見,當下有些膽顫,使人請了大夫來,卻不許人近身,隔得八丈遠問話,“大夫,這病實在沒法子?”
大夫搖首嗟嘆,“雖有些藥方,卻多是拖延之術,得了這個病,少有見好的,別說病人,就是跟前伺候的,只怕也不好。夫人切勿往病患屋里去,也不要許跟前的人去,只叫/床前侍奉的人每日煎了藥給病人喂服,好不好,還看造化吧。”
魏夫人心有余悸,一只手撳在心口,扶椅坐下,半天木呆呆不講話,直到那大夫寫下藥方,囑咐幾句,走了半晌,她才回過魂兒來。斜眼一瞧,那幾個方才進屋去瞧的丫頭早哭得雨打梨花一般,都生怕染上了病。
屋里嗚嗚咽咽哭得魏夫人三魂丟了七魄,亂著使人去報老侯爺,拿方子抓藥。
鬧足一陣,聽見單煜晗歸家來,她忙使人將他叫到跟前來囑咐,“媳婦得了痘瘡,你回去使丫頭將她先前用過的東西都燒了,你也換一間屋子睡,千萬別去瞧她,可記住了?”
單煜晗屁股還沒坐定,冷不丁聽見這消息,臉色大變,“好好的,怎么會得痘瘡?”
“這家里并沒有個根源……”魏夫人絞著絹子細想,一顆心還惴惴不定,“少不得是她去碧喬胡同染上的,只是現如今才病發出來。碧喬胡同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沒有?你父親的意思,還將她現住那間屋子鎖起來,單使她的丫頭侍奉,若好了是造化,若不好,早早抬出去,免得帶累全家的性命。”
緘默半晌,單煜晗悵然地點點下巴,“也只好如此了,母親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