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似火燒尾巴逃出屋去,帶上門走到西廂。紅藕早早地就睡在床上,兩張床明燈渡影,椿娘落到妝臺斜解釵環,鏡里見她在帳中翻起來,露出個腦袋,“桓哥兒來了?”
“來了。”椿娘點點頭,拂著髻轉過來,“姐姐,太太這大半夜的,上哪里去呀?我方才見她燈籠也不打,說是去找二太太核上個月的賬,哪個肯信?”
聞言,紅藕將眼一嗔,腦袋縮回去,撒下帳來,“你問這么多?少打聽!”
椿娘撇撇嘴,抬眼是同一輪月,卻照著不同的旖旎風光,相同或者不同的人間,彼時都同醉在月色里。
“吱呀”一聲,月被關在窗外,屋里靜得能聽見荼蘼花謝,只燈雙影,不知幾時離了八丈遠。奚桓坐在榻上,花綢卻在墻根下瀹茶,時不時抬眼望他,隔著清甜的茶霧,眼絲悠遠綿綿。
卻在一縷茶香里,奚桓嗅見令他無可描述的玫瑰,種在藍田。倘或非要描述的話,仿佛靈魂聞見軀體,財狼聞見肉香,想把它吸進五內,或者把自己種在它濡濕的土里。
“你老盯著我看什么?”花綢在洇潤的水霧中抬來一眼,半露半藏,似一朵將開未開的水蓮花。
奚桓想入非非的腦子一霎有些冷靜下來,在他的預謀里,花綢遲早會向他走來,于是他不疾不徐地歪在榻上,“誰說我看你?我在等茶什么時候好,等得人嘴巴都干了。”
此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有些口干,卻不是在等茶,而是等她光澤幽動的嘴巴,等得久了,連喉嚨都發起癢來,聲音益發沙啞,“怎的還不好?”
不知是被他游絲一樣的眼神看的,還是被潮熱的水汽烘的,花綢臉一直有些發燙發紅,像一顆紅瑪瑙碎在她臉上。她嗔他一眼,說茶,又像是說別的,“急什么,跑不了你的……”
“是我的自然就跑不了。”他洋洋地笑,支起條膝蓋,手撐在額角,很有些不受羈束的模樣,如饑似渴地盯著花綢。
盯得她連渾身也隨銅壺里水沸騰起來,有些不自在地垂著眼,避開他滾燙的目光,轉而說起些別的來涼一涼屋里的氣溫,“點到哪里任職,可說了?”
“翰林院。”她在水煙后的臉若隱若現,看不太真切,但奚桓知道,她是在躲避某些避無可避的旖旎想象。他只能順著她的話講,因為他要侵吞她,所以先迂回地讓她一讓。
花綢偷偷抬眼窺他,眼皮又很快落回去,卻有收不回的裊裊情絲在蔓延,“翰林院什么職?”
一個男人總讓著一個女人,并不是因為他的涵養,大概他只是讓她驕縱起來,輕飄飄得如云一朵,再軟綿綿地將他包裹。
奚桓此刻覺得他就是自私的,他其實并不想說這些索然無味的話,但為了讓她渾身的骨頭酥軟軟地放下,他仍舊只能順著她搭話,“正七品編修,爹的意思,叫我先在翰林院歷練歷練,往后若有功績,再往別的衙門去。”
“你爹就是這樣子,是個再公正沒有的人,一點不肯徇私,你不要怪他。”
鎏金銅壺里水波連滾,花綢多此一舉地揭了蓋瞧,倏地涌出一股煙。白霧茫茫里,她又偷么窺他一眼,不由地把靈魂從腦子里跳到他散漫的肢體上去,親密地坐在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