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繞這一圈,是為了報前些日子被她驅逐之仇。花綢咬咬牙,瞪他一眼,“這會兒哪里還熱呀?涼快得很。”
他挑著眉笑,“我卻有些熱,想回我屋里,搬上幾塊大冰消消暑,你若沒有要緊事,我這就走了。”
言訖踅出艙外,花綢諒他不是真要走,不肯追出去。誰知等一會兒,卻聽撲通一聲,她心里一驚,忙打著燈籠撩簾子出來,面前一照,不見人影,往水里一照,漣漪洶洶,急得她直跺腳,“桓兒、桓兒!你真走了?!”
“哈哈,這里呢!”奚桓不知哪里躥出來,自身后一把將她抱住,摁倒在船頭,罩在她身上,見她眼又驚色,忙賠不是,“喲,真嚇著了?對不住對不住,我該死我該死!”
叫他一哄,花綢反而眼圈一紅,蛾眉輕蹙,含怨偏了臉,只不說話。他愈發急起來,夠著掉在船頭的燈籠來照她,“你瞧瞧,倒真把你捉弄哭了,要不我也真跳到湖里去,給你賠個禮?”
花綢噗嗤樂了,一轉臉,哪還有要哭的樣子,啐了他一下,“呸,瞧你這樣,不是骨頭硬著非要走么?”
“好啊,你原來也是捉弄我?”
“許你捉弄我,就不許我捉弄你?”
奚桓將燈籠擱在一旁,撐起來就要撓她,她縮著胳膊說了一堆好話討饒。嬉鬧一陣,奚桓忽然俯下來親她,輕輕的,仿佛怕吻碎了她,再沒有別的動作,只是撫一撫她的鬢,“看你高興,就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從他的眼里,花綢似乎沒看見往日濃得能滴下來的欲,是如他身后漫天的星河一樣鋪天蓋地的愛意,單純的,耀眼的。
她一側眼,身旁滑過許多荷花蓮蓬,便由他身下翻出來,跪在船頭掐蓮蓬,“桓兒,你手長,給我掐一些,回頭給你剝了蓮子煮粥吃。”
荷花正盛,綠葉清波,奚桓掐了許多塞在花綢懷里,順勢摟著她又倒下,枕著一只手,吟著,“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1。”
伴著細風吟荷,花綢從未如此開懷過,或者說,她所有的開懷都是他帶來的,一次比一次空前,一次比一次浩大。此刻好像,他歸還了她的原本的天地,在漫天璀璨的星辰里,她全憑愛與感覺在活著。
她枕在他的手臂,睞目看他,是玉山之鼻,浩海之眼。他也看她,四個眼睛里仿佛拉扯著細細的情,把他陡地扯近,從黏膩膩的親吻,到濕噠噠的彌合,他撼動著她,也撼動著整艘畫舫。
在他搖蕩的肩上,整片星河也在花綢淚潤的眼角搖蕩。
夜朗星濃,第二天自然就是個好天氣,太陽雖大,卻有清風徐徐,難得的涼爽。
因午晌要往云林館去,花綢只恐獨她一個女眷會有諸多不便,心起邀韞倩同去,便大早起來梳妝,換了衣裳,吩咐椿娘使人套車,走到盧家來。
趕上韞倩初起,聽見她來,忙換了件櫻花粉的對襟,扎了條橘色的裙,插畫佩鈿,使人在炕桌上擺上稀飯,將她請進來。
人甫進門,她便笑嘻嘻去拉她,“喲,難得難得,你竟肯往我這里來一趟。快榻上坐,我想你來這樣早,必定是沒吃早飯來的,咱們正好一道用一些。”
花綢上下眼看她,見她穿得淡雅清爽,便障扇一笑,“你像是算準了我來找你什么事情,因此才打扮得這般得宜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