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花綢早在鏡中瞧見了他,托著一縷發假意豎著,趁他走到背后來,冷不丁轉頭唬了他一聲。奚桓一霎笑起來,彎下腰去親她,“我還預備嚇你一跳呢。”
“我都瞧見你了傻子。”花綢轉回去擱下篦,撿起把扇來打著,“你不是回去了嘛,怎的又來?”
她一動,便有淡香撲鼻,奚桓嗅得心曠神怡,去牽她的手,“走,我帶你納涼去。”
“哪里去呀,外頭蚊蟲多得很。”
奚桓只顧拽著她,走出院門,就有清風徐來,銀河落水,四野寂靜,唯有蛙沖相爭。一艘小小畫舫停在胡畔,船頭掛著燈籠,落著簾子,里頭透出燭光。
“哪里來的船啊?”
提著燈籠將花綢一照,見她粉面生喜,眉開眼笑,奚桓便輕輕闔攏院門,拉著她上船。撩開簾子鉆進去,里頭倒還敞亮,兩面雕窗,前后簾罩,其中擺著案,幾面蒲團,案上金鼎熏香,另擺著玉壺金樽,三四樣小菜。
奚桓牽著她坐定,推開船窗,便有芰荷香來。再回看她,眼睛里落滿星輝,把俗塵清滌。
他心內十分歡喜,到船頭把船劃到湖心,鉆進來摟著她坐下,篩了盅酒,自飲半盅,剩下半盅遞到她唇邊,“這舫一直泊在靠二叔院里那頭,你少去,因此沒大留心。橫豎你白天午覺睡得久,想必也不困,我就劃過來,帶你湖上吹吹風,省得你老喊熱。”
霽月臨窗,花綢吃盡半杯,笑嘻嘻縮在他肩下,“往日就是岸上看湖,想不到還有船。”
“因為你從來不把這里當作你的家,不愛四處閑逛,總在屋里,生怕出去就得罪了誰似的。”奚桓沖她皺皺鼻梁,像是臊她,“沒人能管著你,你就愛自己管自己。”
花綢捏著他的鼻子轉一轉,“哎唷,你竟敢教訓起我來了?”
“你錯了,就該教訓。”奚桓笑一笑,又篩了盅酒,含在嘴里,俯下臉要去渡她。
“走開!”花綢一掌拍在他鼓起的腮,縮著往后躲。
他忙把酒咽了,拍拍袍子起身,“那我走了。”
花綢忙拽他衣擺,“不許走。”
奚桓笑轉回來,故意兩個腳將船踩一搖一晃,別有深意地下睨她,“你留下我做什么呢?”
她骨碌骨碌轉一圈眼,不搭他的話,“劃船啊,我可不會,你走了,我怎么回去呢?”
“原來是為這個。”奚桓欹在窗上,不以為意,“倒也好辦,船上有繩子,我先走游到岸上,給你系在柳樹上頭,你耍夠了,拉著繩子就靠岸了。”
說著又要走,花綢又拽住他衣擺,他回過來,把船艙脧一圈,“這里終歸有些逼仄,我吃了酒,渾身發熱,與你坐在這里,豈不是招得你也熱起來,你不是最怕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