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煜晗鼻稍翕動間,哼出個笑音,回首望一望閎崇的府門,“恐怕眼下不止是她不想回去,是整個奚家都不想讓她回去。”
“爺的意思,奚甯已經曉得咱們與潘懋有來往了?”
二人相繼登輿,靛青的錦簾一落,蓋住了單煜晗黯淡的臉,低沉的嗓音由簾子里透出來,“打上回我進戶部的事情沒了著落,本來也沒想瞞他。如今他們家這樣的行事,恐怕不單是因為一點夫妻間的嫌隙,是刻意要與我撇清干系。只是為什么要急在這一時……”
車里沉寂下去,畢安掣動車馬,猶豫再三后扭頭搭話,“爺,到了這個關口,奚甯是好是歹就等寧夏的消息了,若他被治罪,咱們到時候來接奶奶,也是一樣的。”
悶沉沉的靛青簾子后頭飄出格外鎮靜的聲音,“怕就怕,皇上不肯治他的罪。”
畢安卻把心一跳,“爺既然沒有十足的把握,怎么還給潘鳳出這么個主意?要是失勢的是潘懋,爺豈不是也要被牽連?”
單煜晗靠在車壁,把干澀的眼望像車頂,“人這一生莫如一場賭局,前三十幾年,我不過是賭局上的一個小角色,如今既然坐了莊,不防豪賭一場。送給潘鳳的那些東西,你平日都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吧?”
“爺放心,送去的東西,都是匿下姓名的,連貼子也沒有下過,就算往后潘家被抄,也查不到咱們頭上,咱們不過是與他因公往來罷了。”
簾子里“嗯”了一聲,像一塊巨石沉了底,再沒有動靜。
而高懸金烏似火,天色尚早,游人如蟻。花綢恐怕單煜晗還在家沒走,不敢擅回,與韞倩吃茶說話。
坐了半個多時辰,韞倩便吩咐人設下席面,擺放酒菜,令椿娘與蓮心到在一旁安放小桌擺飯吃飯。
不多時便上來八/九樣菜,一壺茉莉花酒,案邊還放著不大不小一個火爐,上頭現蒸著七/八屜螃蟹。蓮心待了一會兒,端下來一屜,才見是兩只碗大的蟹,蒸得黃澄澄的,往二人碟子里各分一只。
花綢瞧見還有蟹,滿嘴里嗟嘆,“你過的這日子真是奢華靡靡,我們兩個人,又這些雞鴨魚肉,又這樣多螃蟹,哪里吃得了啊?你向來不是個愛擺排場的人,怎么今番如此豪費?”
嗤嗤地,是蓮心的笑聲,“姑媽還不知道吧,我們姑娘往日吃飯就是這陣仗,不擺她五六樣,她是不肯吃的。”
將花綢說得心驚,忙把韞倩睇住,“你一個人,怎么吃得了那些,別是有身子了吧?”
“呸、”韞倩笑啐一口,眼皮一翻,把宮腰端起來,“吃不了我也要擺,橫豎他盧正元有錢嘛,放著也是白放著。”
“你這樣子,不像是恨他,倒像是恨銀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