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緞云見他鎮靜如水,愈發把她急得要不得,腦子里滾了好幾圈,也沒轉出個法子來,又無助又無奈,氣得撲簌簌墜下眼淚來,“都是我害的你!”
外頭不知什么時候落了雨,蕭蕭密密,小樓愁聽。
雨與淚同時將奚甯的心打濕了,他收起笑臉,摟著她一點點揾淚,“怎么是你害的我呢?這話好沒道理,是別人要害我,不過是拿你做做文章。這本是皇上吩咐太監譽寫給我的,這是皇上在提醒我,瞧這意思,是不大想罰我,叫我提前備好說辭呢。”
聞言,奚緞云忙將眼淚抹一抹,“那你就好好想想,若是問你,你要怎么說。”她自己稍稍垂首,淚光為眼睛點了一點精光,含笑抬起來,“你索性不要承認,人問你,你只說你不過是孝敬長輩,走得近了些,才惹出這些流言。”
“你這也是傻話,太常寺既然上疏參我,自然是握了證據在手的。”
奚緞云又掉下兩顆淚珠子,愁再添愁,“你方才講大約是家里的下人被人收買,不如將家下人都提了來,挨個審,審出是誰來,就、就……”
后頭的狠話,她說不出口。奚甯瞧她這慌急又不忍的模樣,好笑起來,“就什么?你還要殺人滅口不成?云兒,這不干你的事,他們不過是借個名頭整我而已,就是沒有你,欲加之罪,也何患無辭。這是朝野黨爭,不是你想為我開脫就能開脫得了的。我本不想告訴你,可這件事遲早要過堂,免得你屆時受了驚嚇,我想想,還是一早告訴你的好。你記著,到時候公堂上,問你什么,你就照實答什么,答完自然送你回來。”
“會問我什么?”奚緞云心里一陣鶻突,淚也忘了掉,只顧著扯他的袖口。
奚甯笑一笑,帶著些輕松的堅毅,好像終于要將他藏起來的秘密公諸于眾。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他們的愛并不是見不得人,她不該被他藏起來,藏在這小小的方寸天地,日日夜夜背著光,嵌在這扇窗等他。就連等待,也沒有光明正大,好像她是他的潔凈衣擺上的污點,應該藏起來。
不是的,很相反,他覺得她是他筆尖的墨,是他后半生最妙筆生花的一副丹青。
于是他很輕松地笑笑,將她的肩輕輕輕安撫著,“自然是問你是不是與我有奸有情,問你是不是愛我。我也想問,你愛我嗎?”
奚緞云貼在他懷里,只覺咫尺還是迢遙。她知道,他披星戴月夙夜擔簦之下,是斯人已逝的孤獨,因為她也曾失去過一半靈魂。如今,她再把自己鉆一鉆,填滿他肩下,胸膛,所有的空隙,將自己的一半與他的一半重疊,仿佛他們又是完整的一個人了。
她仰起臉,淚光狡黠地閃一閃,“我不承認就是了。”
————————
1出自《大明律》,表親通婚,民間或有俗,但律法禁止,直到清代,此條才從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