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風薄雪,慘淡成人間,卻有花月樓臺富貴仙,醉魂清爽,舌尖香嫩,屏風后合鳳擁春。
且說這日奚桓復核了浙江兩個案子,早早歸家來,走到蓮花顛,硬拽著要與花綢睡午覺。說是睡午覺,卻睡得不大老實,又是摸又是親,到后頭,烈火焚帳,汗染褥香。
至未時,才真正要睡,不巧又聽見人來稟話。奚桓喁喁囔囔起來,花綢索性也跟著起來,二人穿好衣裳,花綢坐到妝臺梳妝,奚桓適才去開門。
那北果溜進門來,十分不識趣地張望一番,“爺,怎的叫門半天才開?”
慪得奚桓險些一口氣上不來,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要你多嘴?!”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北果忙陪笑,懷內掏出信遞給他,“登封的信。”
奚桓拆了瞧,恰好花綢梳妝完,也偎到他身后坐著瞧半日,“登封如今業已查出了府臺,只要府臺招認,就能把布政使羈押審問了,周乾他們的手腳倒快。只是他問你要不要此刻上疏,如何要問你呢?難不成你說不上疏,皇上派下去的欽差也不上?”
“你看這里,這個府臺鄭大人也是潘鳳的同科,是潘鳳舉薦他到河南任的府臺。這幾年,他們上下一氣貪的銀子有多少是進了潘家的庫,他倘或招認,自己也是個死,他不會輕易招的,閉上嘴,潘懋父子或許會想法子救他。周乾他們一定是撬不開他的嘴,這才寫信問我要不要上疏給皇上,派去的欽差也是拿不定主意。”
“那要不要上疏?”
奚桓折了信,蹙額想了片刻,使喚北果拿了紙墨來,匆匆寫了回信遞給他,“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小的明白。”北果走出去兩步,又倏地折回來,“對對對,瞧我這腦子,爺,那個衛嘉找了小的好幾回了,追著我問上回的事情與爺說了沒有,什么時候見一見他。”
細細檢算,衛嘉業已巴心巴肝等著那免債的法子半個月了,奚桓眉頭舒展,攏攏衣襟,“下晌請他來吧,等了這么久,就是條狗,也能急得跳墻了。”
這廂吱呀闔了門,花綢便將下巴擱在他肩頭,“你是故意叫衛嘉等這些日子的?”
“嗯。”奚桓笑笑,一行將紙墨收在一邊,“單煜晗大小也是個太常寺少卿,或許年節前,還能調到禮部去。不把衛嘉逼急了,他大概不肯輕易得罪他,就要叫他等一等,等急了,窮瘋了,自然就什么都敢干,也什么都干得出來了。”
花綢靜默片刻,臉歪在他肩頭,扭轉談鋒,“為什么不叫周乾他們上疏?皇上也該曉得案情啊。”
榻上一片晴光,奚桓回首把她摟緊懷里,“你跟著姑爺爺學了不少東西,可有一樣,他身上沒有,你也學不會。”
“什么?”
“世故腸子。”奚桓抬著下巴哈哈大笑,稍刻垂回來,揪著她秀巧的鼻尖轉一轉,“當初祖宗設立內閣,就是為了替皇上分憂,當今的皇上既然點了欽差,又暗許了父親門下的周乾去查這個案子,就是給個機會給爹手底下的人辦事。倘或他們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皇上怎么相信爹能知人善用?皇上設百官,是為他分憂解難的,不是給他出難題的。”
花綢不以為意地笑笑,“都交給百官,他老人家自然松快了,可要貪圖松快,又何必當皇上呢?”
“自古以來,誰不愛權利?可不是誰都不想承擔權利背后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