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甯穿廊進去,蘭房春曉,她盤腿坐在榻上,玉人起纖腰,喜氣盈眉,目光爍爍地盯著他坐下。他好笑起來,“什么事情這樣高興,嗯?”
問得半羞了桃花面,折頸在他肩頭,又半晌不說話。奚甯大惑不解,正欲再問,見紅藕端了藥進來,卻是兩碗,一碗是因他病疾纏體,常吃的,另一碗卻叫奚緞云端了。
見狀,急得他忙擱了自己那碗,握著她的腕子問:“怎的,你病了?”
奚緞云朝紅藕遞個眼色,紅藕便將潑口要出的話咽了,退步出去。奚緞云也擱下藥碗,喬做愁態逗他,“可不是病了嘛,一路跟著你風雪里顛簸,輾轉這么些地方,到了這里,又吃不慣,一連好些日胃口不好,今早請了大夫來瞧,才開了這藥吃。”
說得奚甯心里酸酸的,十分不是滋味,“都是怨我,勞累你跟著奔波,這些日你不要到風地里去吹風,也不要再燒飯我吃。我使人到外頭打聽個揚州廚子來,做兩樣你家鄉的菜,興許就有胃口了。”
見他英眉緊蹙,玉樹搖嘆,奚緞云噗嗤樂了,“哄你的,我沒病。”
奚甯再窺她面色,容光瀲滟,嬌媚時生,心里放下大半,仍勸,“你女人家,不要掉以輕心,從前秋冬你就總病,一向叫我不放心。”
“你還有臉說我呢,你也總叫我不放心,路上病了幾遭,我總勸你不要急著趕路,你何時肯聽的?”
奚甯生了愧色,連連告罪,奚緞云便笑,抓起他一只手擱在她腹上,“不騙你,我真沒病,是有了身子,大夫開的安胎藥我吃。”
仿佛敲了記金鐘佛音在奚甯腦子里,他先是有些發蒙,旋即便有鋪天蓋地的喜悅朝他襲來,豁然開朗,“真的?”
奚緞云眉目歪著朝他眨一眨,“再真也沒有了,大夫說一個來月,我算算,是在開封有的。”
窗外是大片的陽光,璀璨絢爛,繁花似錦,舜華乍開在奚甯心上,令他沉著的眉宇間,忽生了一種稚氣的快樂。快樂后,與她一樣,也是一陣后怕,“咱們從武昌過來,路上翻了兩回車,有沒有什么要緊?”
“沒什么要緊,大夫講我雖外頭看著弱些,里頭卻好,不妨事。這孩兒安安靜靜的,我除了有些沒胃口,半點不適也沒有,性情大約和順。”
奚甯一霎笑起來,在屋里連踱了兩圈,仿佛要把紅罽踏碎,“好好好、柔順也罷調皮也好,只要康健沒妨礙,都好。”
難得見他大喜大悲的模樣,奚緞云眼珠子跟著他轉半晌,心里涓涓地淌著幸福,“你高興?”
“高興、高興!”他笑坐下來,婑媠的眼矚目她一會兒,寶貝似的捧著她的臉親一親,端起那藥吹一吹,遞給她,“快趁熱吃了,一會兒我出去吩咐管家,請個揚州的廚子來,叫你往后吃得順口些才好。”
奚緞云將下巴朝另一碗藥抬一抬,“你也吃。”
兩個人端著藥,碰了一碰,“干杯。”
彼此笑目多情,瑩彩襲人,春風起,花梢搖著陽光,春風細細且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