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琴心兩個皆是奚巒的小妾,因馮照妝在上施威,均沒銀子給他。他沒討著銀子,心里拔了十尺高的火,又不敢打老婆,罵又罵不過,臊眉耷臉地走出來。恰好見奚桓打院前過去,心思一動,忙喊住他,“桓兒!”
奚桓就等著他喊呢,迎面轉來作揖,“二叔往衙門去?”
“嗯。”他剪起條胳膊,迂回婉轉地寒暄兩句,“你今日不往刑部去?”
“我今日沐休,正趕著出門辦樁事。”奚桓又拜,“不敢耽誤二叔,二叔請先去忙您的。”
剛走出兩步,奚巒一招胳膊叫他:“回來,我有事情說。”說話攬著他脖子避開北果,拇指將唇上一字須刮一刮,“二叔有件事請要你幫個忙,借我三百銀子使,回頭還你。”
“啊?”奚桓佯裝驚詫,面色稍轉為難,“這……”
“別跟二叔哭窮,二叔曉得你有錢,大嫂嫂留了那么些產業給你,田莊鋪子上進來的銀子糧食都不進官中的賬,你還每個月有那些月錢,又花不了什么,還有俸祿呢。你借二叔三百兩,二叔一準兒還你,不賴你的賬,你放心。”
奚桓訕笑兩聲,朝院門里望一眼,“不是沒錢借二叔,也不是侄兒吝嗇,是怕二嬸嬸曉得了,拿侄兒開罪。”
氣得奚巒當下吹胡子瞪眼,“你怕那母夜叉作甚?她敢問你,我先打她一頓!”
滿園鶯歌燕噎,奚桓無聲地斜眼瞧他,瞧得他訕訕發笑,舌尖舔舔薄薄的下唇,“這話不要與你二嬸嬸說,也不要告訴你姑媽,免得你姑媽說給她聽。”
奚桓喬張致地一咬牙,點了頭,“行,三百兩我給二叔,只是二叔體諒體諒侄兒,打個字據給我,倒不是要二叔還,只是二嬸嬸問到我這里來,我好有個清白,她也不好罵我不是?”
“是這個道理,走,進屋去,我寫個條給你。”
“不用不用,”奚桓忙由懷里掏出張貼,上頭明寫著是因奚巒逼迫無奈才給的錢,開脫得干干凈凈,“北果,拿筆來。”
北果掏出筆,舌尖上舔舔,遞給奚巒。奚巒借了,一頭笑,一頭落筆,“你這小子自幼就古靈精怪的,還早早寫下條子來,得,我簽。哎呀……是我逼的你是我逼的你,大哥姑媽不在,這家里都成了那母夜叉的天下,你二叔花個錢,還要看她的臉色……”
說話落了款,萬事懶得計較,只拿指端點他一點,“銀子給我送到順天府去,別叫你二嬸嬸的人瞧見。”
“噯。”
奚桓笑不迭地將他送出府門,扭頭將那條子一撕,露出底下的婚書,落款的姓名透了墨,直透到婚書上頭,證婚人就寫著煌煌的“奚巒”二字。
他將幾份文書小心地裝在匣子里頭,使北果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荊州,北果小心接了,一溜煙跑沒了影,蜿蜒而下的長廊斜入晴光,異香發名園,鳥啼綠樹,數聲杜鵑入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