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放心,已經派人在各處巡視了。”萬道松了口氣,端起茶來呷了一口,“荊州倒是甚少發洪,去年又大修了河堤,沒什么大事。”
奚甯點點頭,拔座起來,“既然公安縣與石首縣兩處交界的堤壩用料較次,就請將兩縣的縣令叫來,你們商議防洪,不可掉以輕心。”
那萬道連番應了,送他出去。奚甯鉆進馬車沒幾時,便撩開簾子吩咐豐年,“你轉頭叫人盯著公安石首那邊的堤,上回走到那里我看了看,正是激流處,連日下了這些雨,只怕堤壩扛不住。萬道玩忽職守,必不肯用心,你叫跟來的差役傳我的話到這兩縣,叫他們預備著防洪。”
豐年淋濕了半身,扭頭問,“那漢陽那邊,還去不去查?”
“去,不必招搖,先叫個典史過去問問那五十萬兩的下落,我后頭再找個合適的人去細查。”
歸到住處,雨勢愈發見大,天上墨染云翳,午晌的天已似傍晚,添了好些涼意。奚甯走進正屋里復添了兩聲咳嗽,胸腔里似犯了上回刑仗的遺癥,有些發悶。
迎面瞧見奚緞云在榻上做孩兒的鞋,他忙將有些發白的臉笑一笑,走到榻上去問她:“今日吃了些什么,大夫來瞧過沒有?”
這些問題奚緞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柔軟的嗓音里透著絲無奈,“大夫瞧過了,又開了些安胎的藥方。今日倒比昨日多吃了些,早起你走后吃了半碗稀飯,三四塊雞,沒吐,閑時又吃了塊鮑螺,甜酥酥的,倒受用。”
天暗,她還就著不大點天光做針線,奚甯心內嘆息,使紅藕點了幾盞燈,擱一盞在榻上,照著玉肌潤澤,唇紅齒白。稍刻她收了線,遞了一雙鞋與他瞧,“我針線做得不好,你瞧可還將就能穿得?”
不到半個巴掌大的一雙鞋攤在奚甯手上,他看了看,連連點頭,“誰說你針線不好?我瞧著是一頂一的好,妹妹的活計也比不過你。”
聞言,奚緞云撅著嘴嗔他一眼,將他骨頭里的疲倦盡掃,走到這面來將她摟著,想親一親,又怕自己咳嗽過了病氣給她,不敢輕犯,只握起她的手瞧一瞧,“這手捏針都捏紅了,不要做了,外頭請人做來一樣的,小孩子家,穿什么也就二三個月的事情,何必勞累呢?”
她斜倚相偎,在他頸窩里蹭蹭,仰起一雙泛水的眼,“勞累倒不勞累,我本來不常做的,可連下了這些天的雨,門也出不得,只好撿起來做了,不然無所事事的,悶也要悶壞了。”
說著,眨眨勾魂奪魄的睫毛,好像在討要些什么。奚甯頃刻了然,笑著搖頭,“不能親,我有些咳嗽,怕帶累你也咳嗽起來,這時節,你又吃不得藥。”
“怎的又咳嗽起來?”奚緞云剎那端起腰,將他面色細細窺著,瞧見有些病色,心也緊了,眉也皺了,“好容易天氣暖和了才見好的,連下這些雨,又弄得你病,這老天爺真是叫人不省心!”
“不妨事。”奚甯手在她裙下貼一貼,那肚子仍舊是平的,他又將她摟在膝上坐著,去摸她穿著錦襪的腳,倒暖和。
他溫良如玉地笑,“不過是咳嗽兩聲,別的都不要緊,只是你有身子,怕過了病,你一會兒使紅藕另收拾出間屋子來,我夜里到那邊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