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緞有些不高興,歪在他頸窩里,兩只腳在裙里蹬幾下,“就是咳嗽兩聲,哪里用得著搬?你不在,我睡不好的。上回你往公安縣去住了兩天,我就翻來覆去總做噩夢,你不許搬。”
自打有了身子,她反倒跟個小姑娘似的,愈發愛撒嬌,脾性時而如常溫柔,時而蠻橫霸道。奚甯拿她全無奈何,心剎那軟了,摟著她晃一晃,“好好,不搬就是了。”
恰值紅藕進來,兩個眼沒處放,腳懸在屏風旁,不知該進該退。奚緞云恰也聽見腳步聲,由奚甯懷里抬眼一瞧,霎時連滾帶爬地從奚甯腿上閃下來,疊坐榻上,眼也無處放,“什么事情啊?”
“是家里送來的東西。”紅藕將個匣子擱在炕桌上,忙旋裙出去。
奚緞云打開來,見上頭是奚桓寫的信,便遞給奚甯,另翻底下幾份帖,翻開一瞧,一雙眼頃刻瞪圓了,忙遞給奚甯,“你瞧瞧!”
奚甯見她慌張,還當什么要緊事,擱下信接了帖子看,不想是份訂婚書,上頭還立了媒妁,只差尊長落款。奚甯剎那了然,將貼闔上拍到桌上,“這個孽障,竟敢先斬后奏!”
惱得急了,咳嗽了兩聲,奚緞云忙撫他的背,“你別急,大約是立了婚書送來叫我們簽了姓名,他們好安心,哪里來的先斬后奏?他不敢的,哪有父母不在跟前就成親的?”
聞言,奚甯喘平了氣,又將信拆開來看,不看還罷,一看婑媠的眼就燒起把火來,“他不敢?我看他都敢去拆宮里的墻了!”
奚緞云將信撿起來瞧,匆匆瞧完,兩道眉擰得死緊,“這,父母不在跟前,他們急什么呢?未必還怕我們不應承,這樣火急火燎的,把人都瞞著,就成了親了?綢襖怎的先不來信告訴我一聲,原想著,等咱們回去了辦他們兩個的事情,誰知這樣等不得。”
“一定是那孽障!”奚桓拔座起來,原地踱了兩圈,“妹妹不是不知禮數的人,八成就是那孽障等不起,攛掇著妹妹行的禮。還有臉叫我簽婚書?我回去皮不先揭了他的!”
奚緞云見他氣得那樣,也顧不得怪罪兒女,倒尋了話勸他,“罷了罷了,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早不計較,這會兒又來計較什么呢?也好,也免了那些親朋上門應酬。只是實在不該對父母先斬后奏,這是他們不懂事,你倒不要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等回去了,再叫他們在跟前訓斥,你說是不是?”
雨聲瀝瀝漸止,云翳散了些,奚甯氣足,還肯聽她的勸,使人拿了筆墨來,與她一同落了姓名,忿忿中,屢次三番揚言要打死奚桓,“我只是怕那孽障委屈了妹妹,背著父母先行了禮,哪里成個樣子?”
“你別氣啊,又氣出病來。”奚緞云偎在他懷里,撇撇嘴,“這事情,八成綢襖也有份,桓兒最肯聽她的話,少不得還是她出的主意。等回去,少不得要罵她兩句。”
兩個人琢磨一陣,是誰拿的主意還沒琢磨出來,氣倒消了大半。使紅藕擺了午飯,二人吃罷,床上摟著說會兒話,就聽見本縣縣令與夫人來拜。奚甯原不喜這些巴結奉承的人,可怕奚緞云憋悶,便請了進來,叫他夫人陪著她說幾句。
那縣令夫人姓黃,三十多的年紀,尚且年輕,梳得烏油油的鴨髻,帶著禮到內院來拜見。因聽說奚緞云與奚甯的事情,面上不點明,只是帶來的禮里頭,有好些小兒的衣裳玩物。奚緞云道了謝,請她在榻上坐,兩個說些家常。
奚甯則將那縣令吳云子請到外頭廳上坐,吳云子老早聽見奚甯來,因其身份,一直不敢唐突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