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桓不發一言,片刻踅出門去,渡晴光涉花圃,嗓子眼里哼著調子,好不自在。走到屋里來,見寶鴨熏香,羅帳四垂,墻下繡架上繃著做了一半的芍藥,慵慵艷光,異常華美。
撩開帳,花綢睡得正好,寶靨偎霞,云鬟低垂,手腕上戴著銀鐲,愈顯雪白的胳膊擱在枕上。奚桓無聲地笑了下,也輕輕睡到枕上去。
不想花綢沒睡沉,咯吱幾聲床架子響,便醒了,揉揉朦朧杏眼,一把推他,“人家剛要睡沉,你又來了。”
清明一過,暖日回天,蟬鳴稀疏,唱得人極易困倦,花綢翻個身,還欲再睡。奚桓卻將她摟著翻過來,眉目含怨,“我還沒吃飯呢,打發我吃飯吧,我餓了。”
“回去叫采薇打發你吃吧,我已吃過了。”
“那不成,我就是專門往你這里用飯的。”
須臾,花綢狠狠回眸,蹭地坐起來,往他肩上一捶,“真是我的冤家!起來,我叫椿娘到廚房里提飯!”
奚桓嘻嘻笑著爬起來,強行摟著她親一口,咂摸有聲,十分得意地把她兜著腿彎抱到榻上去。花綢直喊:“我的鞋!”
等他把鞋撿來,花綢盤著腿在榻上笑他,“怎的這樣高興?”
“登封的案子了結了,自然高興。”
花綢穿了鞋,廊下叫了椿娘,又踅進屋內,“潘家父子定的什么罪?”
“還沒定呢,我瞧皇上的意思,還是有些忌憚潘懋手底下那些人,怕他們求情,因此要等著福建和荊州的案子辦上來,再向朝野公布,叫三法司匯同定罪。橫豎我的事情是了結了,不過等父親回來,通政司那里,好些地方上的參本也都送來了,兆庵暫且壓著,就等到時候,數罪并論。”
提起這個,花綢往炕桌前搦一下腰,“噯,我聽見說兆庵在議親,定的是哪家的小姐?”
奚桓凝眉想一想,倒了一盅茶銜在嘴邊,笑了笑,“仿佛聽見是吏部侍郎翟大人家的三小姐。如今這個情形,潘懋是死是活也罷,被罷官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一走,少不得就是這位翟大人升任吏部尚書。施大人,還真是會選兒媳婦。”
聞言,花綢垂下眼皮,陽光漫射在她臉上,她索性推開了窗,撐在窗臺,洋洋半闔上眼,“官場聯姻,門當戶對,稀松平常,可不知怎的,聽見兆庵這門婚姻,我心里卻有幾分不好過。”
“那你是多愁善感的緣故,”奚桓歪著臉,抓起她的手,“得此失彼,人間難得兩全事,關咱們什么事呢?”
未幾擺了飯,奚桓說起采薇嘮叨他的事情,抬手往花綢鼻尖上點一點,“他們都當是我纏著你,殊不知你是何等的磨纏人。等婚書送回來,我索性就搬到你屋里住來,你看好不好?”
花綢暗暗攢眉,有些擔憂,“就怕二嫂嫂又鬧起來,還是等你父親回來告訴了家里再搬。或是我住到你屋里,或是你住到這里,都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