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公公可能是人老了牙口不好,這只吃螃蟹時吃的慢條斯理,全然忘了剛才和章鳴岳唇槍舌劍的緊張,當蘭千陣問起他時他也只是敷衍罷了。但魚公公可以敷衍蘭千陣,蘭千陣卻不能敷衍鐵木辛哥,因為草原上最講究安達之間的情誼,為兄弟兩肋插刀可不是鬧著玩的,
蘭千陣要是不能替自己兒子保下鐵木辛哥,那蘭子義今后就別想在草原上混了。
蘭千陣看了看魚公公,低頭微笑,然后他道:
“公公,鐵木辛哥是我兒子的安達那他就是我家里的一口人,他若想留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不用首輔大人提議,我都會給他謀出路,但現在他不想,我就該放他回草原去。公公,現在能替他說上話的也就是您了,您若覺得我這幾年孝敬您孝敬的不夠,那可否請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幫孩子一把?我以我蘭家幾代奮死搏下的威名保證,這小子不敢反,他敢對大正有一絲不敬我就滅了他。”
蘭千陣把自己亡父都給抬了出來,這么重的分量直壓得魚公公為之變色,而通排的鐵木辛哥聽到了蘭千陣滅族的警告也被嚇得直打激靈。
魚公公放下手中沒吃完的螃蟹盯著蘭千陣不言,而蘭子義則轉向章鳴岳說道:
“首輔大人,人無信不知其可也,何況大國?大人賞識鐵木辛哥自然是美事,可鐵木辛哥無福消受也是他本人的意思,您若強求便有扣人之嫌,其他諸子也便心生疑懼,不敢再留。草原諸部皆有多子,扣其長子自有幼子即位,不傷根本,反使朝廷失信于人,得一人而使草原盡叛,我以為此非妙算。”
章鳴岳坐在桌前,蘭千陣對魚公公說了什么他也都聽見,尤其是蘭千陣力保鐵木辛哥不反的那幾句,章鳴岳也同魚公公一樣為之動容,待蘭千陣說完,章鳴岳便笑著回答道:
“代公嚴重了,我只是為鐵公子謀個好前程,不是扣人,我也不敢讓草原盡叛。代公久居北鎮,肯定比我了解北邊的情況,既然你都說鐵公子不可強留,那我就不勉強了。”
鐵木辛哥聽聞自己終于能來去自由,總算是松了口氣,而蘭千陣則端起酒杯,隔著桌子敬章鳴岳,章鳴岳也拿起就被回敬蘭千陣,太子見這兩人舉杯也舉杯道:
“代公與首輔把酒言歡,正如我文武和合,來,為這文武和合,大家一同舉杯!”
太子相邀,桌上眾人自然隨著一道舉杯同飲,一輪飲罷太子滿意的放下了酒杯。太子置酒自然是想借機安撫文臣武將兩邊的矛盾,可他哪里想得明白,談攏一件事情并不意味著兩邊就能握手言和。大正文武兩邊,內宮外府,各有各得利益,各有各的主張,這些利益主張錯綜復雜的交織到一起,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將自己劃分了界限,讓所有局內人各處其位,難越雷池半步,只是這道鴻溝便讓人不可能和合一處,太子的設想終究只能化作空想。
這不,太子剛一放下就被,魚公公便向章鳴岳發難,魚公公問道:
“章首輔,前日亂民圍攻代公的事情你可查清了?”
章鳴岳吃著飯菜說道:
“查不清,京兆尹都被關押了怎么可能查清?”
魚公公冷笑道:
“就是查他,何來查不清一說?他杜畿管著京兆卻放進來那么多閑人,肯定得有個說法,若是御史臺和刑部問不出話來,那就把他移到洗冤寺來,我親自帶人問。”
眾臣一聽要抓人進洗冤寺,立刻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章鳴岳更是直接答道:
“朝廷自有三法司審查,無須動用臺城衛。公公,您是朝廷元老了,你自然知道像京兆尹這樣的要員,沒有皇上旨意是不能隨便抓人進去的。”
魚公公冷笑一聲接著吃螃蟹,他道:
“那你們就快點查,堂堂代公在京城遭暴民圍攻,總不能一點交代都沒有吧?那天動亂的暴民我已經抓了不少了,要不要我把他們那里問出的話給首輔和幾位大人講講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