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得去醫院。
在醫院等待的總是很漫長,嘈雜的環境讓人難以思考。那在平時是個壞處,但現在,諾德很愿意什么都不想。
如果不能什么都不想,至少想些別的。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受傷的另一只手。
鮮紅的紋路在他的意志之下浮現而出。
令咒。
單從表面看,是浮現于軀體之上的儲存了魔力的契紋。
不同世界、不同體系、不同派別的魔力使用者都有各自儲存魔力的方式,就像是一般社會也會面臨是用煤碳還是用電池作為燃料的儲備那樣,不同的方法各有優劣,其儲存的量、時間和使用難度也各不相同。
至于諾德,他使用的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方法——將自己的身體作為魔力的容器。
穩定,不太容易調用。
令咒是一種特化的魔力儲存形式,只在圣杯戰爭中被喚出,七個御主各三劃,一共二十一劃令咒,理論上用于命令各自的從者,但也是泛用的魔術,不需要魔術師修習對應的魔術,可以以“命令”為載體用于幾乎所有的用途。
所蘊含的魔力量……由于其特殊性并不那么容易量化。視從者作為器的承受度不同,能用于造成的破壞在十余到百噸當量不等。
相較于現代社會的戰爭武器而言并不夸張的數值,但對于從靈脈和大源之中汲取魔力,在千百年來都沒有太多發展的魔術師來說,有時是足以為此拼上性命奪取的東西。
在作為爭奪圣杯的道具之前,令咒之中首先是可以被利用的,純粹的魔力。
他從冬木教會的神父——那個稱不上是魔術師、隱瞞了受肉英靈存在的、讓人覺得怪異的男人,以及名義上的圣杯戰爭監督者那里,獲得了十三劃令咒。按照言峰的話,因為他回到教會令咒也會被剝除,而讓諾德拿走——這樣更有趣。
言峰沒有機會以此設下陷阱,那個男人也的確沒有設下陷阱,所以身為一個魔法師,諾德沒有理由不取走這些令咒。
事實也是,現在這些形式各異的鮮紅契紋就在他的手臂上,是可以直接使用的魔力。
他沒有學習過治療的魔法,但如果奢侈一些,他甚至現在就可以用掉一個,治好自己的傷口。
得到這些就像一個預兆。
就算再怎么拖延,他的魔法陣也已經完成了,只要他坐下來畫上最后幾劃就可以使用。再怎么也就是最多等上幾天,讓靈脈的魔力充分充盈——但連那都沒什么必要,空間魔法對他來說像是呼吸一樣簡單,他不需要等。
但他在等。
即使他在等,在等到這些令咒之后,他也失去了等待的唯一借口。
只要把令咒的魔力灌進去,那個魔法陣就盡善盡美了,他真的昨天就可以走,紅色的令咒像是什么直接了當的警告。
但他故意沒去想。
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辦法隱藏了這些顯眼的契紋——在心里的某處知道這些會讓看到的人在意。即使如此也不去想自己的所做所為還意味著什么。不去想,不去說,沒有說謊,但無疑在隱瞞。
……對五條悟隱瞞,也是對他自己隱瞞。
裝作完全沒有這回事,然后,還給五條悟……打那個愚蠢的電話。
……他真的不該打那個電話。
魔法師嘆氣。
也許昨天走掉才更好。他不該對五條悟發脾氣的,其實五條悟說什么都沒關系,他都可以忘掉,但他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五條悟是……會記得的。
……他原本,也是想記得的。因為……還算過得很愉快。因為還以為……
“哎呀,”
他的手忽然被拉住了。
諾德抬起頭,面前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坐在他旁邊的候診室椅子上。
“是燙傷了嗎?——哦,是紋身啊。”老太太看明白了。
“……是的。”諾德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