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膀上有一個咒靈。
大概是沒什么危害的咒靈,大城市里的人身上很常見。他可以簡單地驅散。
……但他該那么做嗎,還是只是在多管閑事。
在前面還有四個人,候診室的就診板重復地滾動著幾個名字。也許是他沒在看手機,也許只是因為坐得近,老太太一會又和他說話,“哎呀,每次來都得耗上一上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諾德點點頭,聽她說起做理療被燙傷了,醫生相互推諉不愿負責,最后只是免去了她的醫藥費,還得天天跑來治療。
在大城市里對毫無關系陌生人傾訴自己的事情其實有些不合適,但面對老人時并不需要計較這些社交的規則,何況她是獨自一人,明明是來醫院,卻沒有兒女和伴侶陪同,沒有人可以說話。
說了好一會,老太太看起來心情好多了,“哎呀,不好意思啊,和你說了這么久,耽誤你時間了。”
“沒關系的,說出來心里會舒服一些。”諾德回答。
“你是個好孩子,”老太太又拉過他的手,像是對待孫輩那樣輕輕拍了拍,“你呢?你看起來不開心呀。”
“……沒有這回事。”諾德輕聲說。
“哎呀,男孩子總是不喜歡把心事說出來,”老太太說著,翻起身邊的袋子,“吃塊巧克力吧,這是我給我孫子買的,我一會要去看他……”
“謝謝。”
諾德道謝,想著出于禮貌收下,抬起頭時愣了一下。
那個咒靈,不在了。
他最后還是按照原來的安排,把書賣到了舊書店,把素材和禮裝留在靈脈地……諸如此類。
受傷的手沒辦法搬東西,所以諾德一袋一袋地提著書走下樓,以至于舊書店的老板都有些擔心,“遇到什么事了嗎?”老板摘下眼鏡,認真地問他。
要是說“沒什么”也太刻意了。
“……和朋友吵架了。”他回答。
老板嘆了口氣:“先放在我這里啊,給你留一段時間,后悔了還可以再來找我。”
之后在平時的那家餐廳點了晚餐,把身上剩下的現金全都壓在盤子下面。
日本沒有給小費的傳統,所以他在餐巾紙上寫下說明,還有檸檬水很不錯。
然后,
然后這就是最后了。
他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并不是在等待什么,只是提不起精神。
黃昏籠罩了這條街,被染成橙紅的云看上去很漂亮,世界還是在一如既往地運轉。誰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那理所當然又令人失落。
他停了下來。
……在街對面的長椅上,白發的青年坐在那里。
看上去沒精打采的,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卻像是晴空一樣十分明亮,像只警覺的貓那樣短暫地瞥了諾德一眼,又悶悶不樂地低下腦袋,沒有再做什么。
是五條悟。
有那么幾秒,諾德停在原地。
想要立刻逃走的沖動和不講道理的如釋重負一同涌上來——不想見到他,也想見到他,他還是來了——滿心都是這個念頭。下一刻又因為自己自相矛盾的不爭氣想法而惱怒起來,過于激烈的情緒讓滾燙的血沖上臉頰,他說不定在臉紅——那更羞恥了,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怎么都好。
諾德一言不發地徑直走向街的對面,走向因為他的靠近而驚訝地抬起頭的五條悟,氣悶地在長椅上坐下。
“……我不喜歡吵架。”諾德低聲說,惱怒于自己的話語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我知道。”五條悟抿了抿唇,低聲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