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一個黑發的年輕人向她伸出了手:“親愛的小姐,我能邀請你跳一支華爾茲么?”
那一天,她第一次在一雙星河流轉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夢境倏然結束。
安塔妮亞再度清醒過來時,自己歪靠在窗邊的小沙發上,黑發的少年挑起一邊眉毛看著她,目光正飄向旁邊的水杯——似乎在打算通過什么非常不禮貌的方式叫醒她。
“原來是你。”安塔妮亞皺起眉,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尼古拉眨眨眼,勾起一絲毫無真誠可言的微笑:“你想起來了。”
“……你既然認出我了,之前怎么不說?”安塔妮亞有幾分咬牙切齒。
“我也才認出來。講講道理,你一點也不像認識我的樣子,我敢亂認公主殿下嗎?”
尼古拉攤開雙手,“而且,你現在可比那時小太多了。”
他用手在頭頂上方比了一下,又放下手來在安塔妮亞頭頂比劃了一下,面露同情地搖了搖頭。
“……”安塔妮亞瞪他一眼,“我才九歲!我還會長高很多的!”
“當然,我對你很有信心。”尼古拉微笑著點點頭,“所以現在我們兩個大概算是攤牌了——你打算怎么辦?”
安塔妮亞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你幫我從圣彼得堡逃了出來,禮尚往來,我也可以幫你從這里逃出去。”尼古拉不緊不慢地說。
安塔妮亞抬起眼來看他,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手腕。
猝不及防地,摸到細細銀鏈上一顆溫潤的珍珠。
那是卡洛琳送給她的“天使之翼”。
她纖細的指尖捻了捻這顆珍珠,忽然就想起自己作為一個鬼魂,剛在凡爾賽宮中醒來后的那兩年。
從1793年到1794年,法蘭西的國王和王后剛剛被送上斷頭臺,和他們一起被處死的還有一萬五千名“革命的敵人”。
里面有為她辯護的律師,有為她補過衣服的獄卒的妻子,有曾經受過表彰、由她親手戴上徽章的士兵。
還有任何一個膽敢對瘋狂的聲音發出一點不滿的作家,任何一個犯了一點小錯的官員。一切理性都被狂熱的風暴揉碎,匯聚著智慧光芒的巴黎科學院遭到解散,許多學者也被送上了斷頭臺——比如一位叫拉瓦錫的名譽院士。
有她的朋友,也有她的敵人。
那段時期被稱為“恐怖統治”。
如今,在俄羅斯和普魯士的威脅下,奧法聯姻已經勢在必行。如果自己消失在歷史之中,就會有另一位奧地利公主成為未來的法國王后。
那位公主大概會是卡洛琳吧。
安塔妮亞抬起手,瞇起眼看那枚晶瑩的巴洛克珍珠隨著動作晃動,在陽光中折射出夢幻的光澤。
許久,她輕輕勾起了唇角。
“我在凡爾賽宮游蕩的那些年,聽了很多很多關于安托瓦內特王后的故事。”
安塔妮亞慢條斯理地說著,聲音帶笑,“那時我就覺得,那個王后可真是個蠢貨。換成是我,肯定比她強多了。”
她歪過頭,對著尼古拉一笑:“你覺得呢,特斯拉先生?”
……
弗朗茨皇帝和斯維登醫生在植物園里散步。
“陛下,牛痘疫苗的推廣非常順利,現在基本所有的孩子都已經接種了疫苗,過去兩年,全城兒童死亡率直降了九成。”斯維登醫生說道。
在天花肆虐的季節,牛痘疫苗的功效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從最開始的混亂和恐懼,到幾乎所有父母都搶著想早點給孩子打上疫苗,總共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