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不住大的,他就只能從小的下手,可偏偏蔣銘宇又倔得厲害,寧可挨頓打,都不愿意說句軟話。
那時候不管被打得多慘,抹掉血跡,蔣銘宇都跟沒事人一樣,別說去衛生所看看了,他就連個創可貼都不肯貼——一個創可貼幾毛錢,那時候蔣銘宇的學費都是一點點湊起來的,他浪費不起創可貼的錢。
想到這些,蔣虎又重重嘆了口氣:“那時候你連個創可貼都舍不得貼,現在給孫嬸交住院費眼睛都不眨。孫嬸有福,多虧有你這么個好孩子。”
蔣銘宇沉默幾秒,轉身朝護士辦站走。
小護士剛回到辦公室,就看見蔣銘宇跟了過來。她有點驚訝:“怎么了?”
蔣銘宇目光落在座機上,遲疑片刻:“請問這有創可貼嗎?”
“受傷了?”小護士從抽屜里摸出包開了封的創可貼,又抽了一張出來,“來,傷口在哪兒呢?我看看用不用消毒。”
“不用。”蔣銘宇沒伸胳膊,只是把創可貼接過來。
他貼的時候護士晃了兩眼,并沒看見有破口的地方:“傷口不大?”
蔣銘宇看著白凈的手腕,眼睛都沒眨:“恩,不大。”
小護士笑起來:“你們這些小孩兒,真是的。就昨天你們病房那個男生,就一個小傷口,從我這要了好幾個創可貼。”
蔣銘宇貼創可貼的手頓住,片刻后,他一邊把創可貼貼在完好的手腕上,一邊問:“他也要創可貼?他怎么了?”
“說指頭被a4紙劃了個小口。”小護士食指拇指湊在一起,比劃了個特別小的距離,“就這么大,真的不能再大了。他倒好,說什么十指連心,硬是要貼創可貼。”
蔣銘宇輕輕笑了一聲。
“你別不信,真就這么大點的小口子。”小護士理解錯了蔣銘宇的意思,努力解釋,“我當時就說了,那么點口子多虧是在醫院劃的,要是還給地方劃了再送來,等到了那就得長好了。”
蔣銘宇又輕輕笑了一聲,沒說信也沒說不信。片刻后,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應該的,他確實金貴。”
創可貼剛貼完,病床呼喚鈴響了,小護士急急忙忙往外跑:“你等會兒出去關上門就行。”
蔣銘宇點了點頭,盯著桌面上的充電器問:“能借你們電話用一下嗎?”
“用吧。”小護士風一樣跑遠了。
蔣銘宇看著墨綠色座機,遲疑許久,輕輕拿起聽筒。向霖一向念舊,上輩子他哪怕去了b市,也一直用著d市的手機號。那串數字蔣銘宇聽過很多遍,多到不必記,都已經能背誦下來。
一個個按鍵戳過,蔣銘宇指尖最后懸在0上,遲遲沒按下去。
嘟嘟聲越來越急,最后拉成長音。這表示著撥號時間過長,本次撥號失敗。
蔣銘宇抿了下嘴唇,把聽筒放回原位。座機窄窄的平面閃爍兩下,從日期框變回一片灰色。他盯著那片灰色又看了許久,久到走廊響起腳步聲,小護士好像在跟誰解釋著什么,又說需要的話,護士站這邊有。
蔣銘宇愣了一下,迅速抓起聽筒。
11位數字連貫撥出去,聽筒里傳來了等待音,蔣銘宇輕輕吐出口氣,這才發覺走廊里的腳步聲又走遠了。
等待音響了兩三次,電話那邊傳來個懶洋洋的男聲:“喂?哪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