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舊日上司的電話,程凡當然并不意外。
可當親眼看見對方微微凸起的肚子時,程凡仍不免驚詫,“長官,您……”
話剛出口,程凡便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他竟不知一向被夸穩妥的自己如此的冒失,或許是一切太過離奇而荒謬,令他一時難以接受。如今眼前的omega已經不再是他的上司溫少尉,他由一個被秘密通緝的□□變成了如今軍方一號人物的妻子,他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
溫墨當然不會計較他的失態,只是微微一笑。
“程凡,好久不見。”
看著他柔和的微笑,程凡心頭那些洶涌的東西驀地平靜下來,他跟著笑了笑,在那一瞬間,他忽然充滿了一種久違的踏實的感覺,如同那次他突如其來的發情期一般,靜默又篤定,程凡覺得特別的踏實。
“病毒爆發之后,我便提交了申請離開基地的報告。”
自從那張絕密通緝令下達開始,程凡的心一直浸在莫名的熱度里面,他失眠了好幾天,最終,在一個平靜的夜晚,他做好了決定。
遞交了報告后,程凡無比坦然地面對軍方特情處對他的調查,他想,他必須跟他的同類們一起,即便放棄了他犧牲了所有換來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這種異常的行為當然不常見,特情處很是重視,在進行了一個月的嚴苛審查后,軍方自然翻出了當年他做了性腺切除手術,隱瞞omega身份報考軍校的事情,若不是一個人的幫忙,興許此刻的他早已站在了軍事法庭。
程凡隱去了這段經歷,只是苦澀笑了笑,“審查結束后,我去了o權組織,但是……”
程凡開始迷茫起來,“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我覺得他們錯了,但又覺得我錯了,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沒法繼續待下去。”
他這半年的生活仿佛蹚在一片泥濘中一般,眼前沒有方向,后面也無退路,他撲騰掙扎在原地,幾乎快要窒息,在這種迷茫的時候,他看見了天堂孤兒院的招聘啟事,這于他而言,當然像極了一根救命稻草。
程凡求救一般看向了溫墨,“您能告訴我,到底該怎么做?”
程凡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可笑,二十七歲的他孩子一般詢問另一個人,而對方還不到二十歲——甚至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歸到了alpha的陣營。但程凡偏執地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他只能問他了。
溫墨沉默地看著他,許久,他嘆了口氣,并沒有正面回答,“孤兒院的薪水并不高,但是我想,你應該愿意接受這份工作。”
程凡略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眸,他沒再說什么,只扯了扯嘴角,“謝謝您。”
中午,溫墨帶著程凡一起去孤兒院的食堂吃飯,上個月開始,孤兒們的食堂與職工食堂已經合并在一處,并隨時接受后勤處人員的各項抽檢。作為院長,溫墨并不允許處于生長期的omega孩子們在飲食上有任何的偏差,畢竟孤兒出身的他太知道一旦脫離了監管,某些人會如何區分成人與幼兒了。所以包括他自己都時不時在食堂用餐,用以表明一種態度。
程凡吃著飯,看著對面默默喝湯的溫墨,他再一次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身上那種共通的孤獨感,如今,這種感覺更甚。
程凡想,他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一陣震動聲傳來,程凡看見溫墨的手機屏幕亮了,上面是一個沒有存檔的號碼,作為前軍方要職部門人員,程凡當然認得這個特別的連號,他看見溫墨面無表情按了靜音,反扣在桌上,不再理會。
程凡只作不見,低頭吃飯。
幾分鐘過后,不知哪里走出來一個保安,他垂眉斂目上來,恭恭敬敬站在溫墨身邊,雙手遞上一個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低聲道:“太太,霍先生找您。”
溫墨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躁郁,他放下了湯勺,接了過來。
“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手機那頭的語氣顯然不是很好,溫墨聽了幾句,聲音也并不客氣,“我五點回去。”
話畢,他徑直掛了手機,將手機還給了那個男人。
程凡的腦袋埋得更低,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問,也不該問。
下午的時候,溫墨帶著程凡熟悉了一圈孤兒院的方方面面,等忙碌好一切,他走下了地庫,有三人扛著一堆器械沖了上來,遠遠便喊:“溫院長你好,我們是《觀察日報》的記者,能接受一下我們的采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