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空著的宮室很多,只是一半荒廢了,有些還在時常打掃著。
今年采選的計劃一定,宮里打掃出來一半,都是敞亮華麗能住人的,莫說隨意湊合一晚,便是連換洗衣物和男子描妝的用具都十分齊全。
宋云修跟著文鶯來到椒房殿,文鶯道“別的宮室冷冰冰的,這里稍微暖和些,太傅大人稍候,即刻會有人送炭火過來。”
宋云修道了謝,想起方在蛇門發生的一幕,愁得皺起了眉。
他為何總是惹惱陛下連句話都不會勸,讓陛下誤解出那樣的意思,眼下的結果比他勸時還要嚴重,早知道他就不開口了。
殿外寒風呼嘯,宮人來送炭的時候,只點了一盞燈,熒燭之光僅能照亮宋云修所在的那間屋子,可更多的地方漆黑一片,殿內又靜悄悄的,連一絲聲音也沒有。
宋云修縮回床上拉緊了被子,目光怯怯看著黑暗處,他本不覺得什么,可越看越覺得害怕,漸漸被莫大的恐懼縈繞心頭,蒙著被子不敢出聲。
他從小就怕黑的,這么些年來也是福安陪著他睡在外間,這習慣前世一輩子他都沒改,重生一回,怕黑的恐懼竟愈發強烈了。
宋云修整個人都清醒無比,他連往被子外面看一眼都不敢了,只是小心翼翼地縮著,心跳如擂鼓。
鳴鸞殿內,魏堇歆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氣,她由著文鶯伺候她梳洗后,輕聲問了一句“椒房殿,值守的侍衛似乎不多。”
文鶯點頭道“只有一隊,半個時辰才經過一次。”
魏堇歆點了點頭,道“你再去加派兩隊人手,務必讓她們弄出點動靜來。”
“是。”文鶯應了,對陛下這樣的吩咐卻是十分不解,宮里安全得很,徒然派人過去,豈不是打擾太傅睡覺嗎
夜深人靜,魏堇歆倒也不怎么困乏,她再度回想起在蛇門宋云修說的那番話,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
想必,宋云修也并不了解她罷
昔年青梅竹馬,再如何情深義重,利字當前還是作鳥獸散,這么多年過去,她變成了這副模樣,又何嘗能要求他一成不變呢
登基那年,她給宋云修做了一塊那么大的貞節牌坊,人人抬頭便可一觀,車馬皆在其下過,宋云修的名字到現在還清清楚楚地刻在上面。
她就是要讓他嫁不出去,讓他陪著她一起心里發苦。
孫家明明知道她當初的用意,過了三年,是她的君威淡了嗎竟敢將主意打到宋云修身上,她當日能留孫芹一命,已是皇恩浩蕩了。
鳴鸞殿內只燃著一盞燈,燈光昏暗,魏堇歆不喜歡太亮的地方,她覺得過于刺眼。
她躺在軟枕上,企圖讓自己生出一些睡意。
皇宮內的侍衛又加了幾班,只是陛下喜靜,她們不敢打擾,只著重走在教坊殿那邊,她們或低聲交談,或歡笑陣陣,模糊朦朧的聲音便傳入椒房殿中。
每隔一會兒,宋云修便能聽見外面傳來甲胄摩擦的聲音和說話聲,他漸漸安心下來,調整了睡姿,聽著那些聲音入睡。
幾日后,前往瀝陽賑濟水災的古蓮終于寫了封回信,信上的字龍飛鳳舞,言明瀝陽有貪官污吏一事,實乃誤解,父母官一心為民、官民一心才是常態。
魏堇歆不動聲色看過,將邸報放置一旁,皺眉深思。
千等萬等,終于等來這份回信,宋云修見陛下面色沉寂,想怕是正為瀝陽之事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