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魏堇歆勾唇,殿內的光線有些暗了,她一想到假使宋云修離去,那扇緊閉的殿門就要被打開,就會有不屬于她的光線照進殿內,宋云修迎著萬丈光輝離去,她卻只能繼續在這座漆黑的大殿里看著他離開。
就好像八年前在未央宮一樣,他甚至連一個背影都不曾留下,仿佛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一般。
那一瞬間,魏堇歆想要拉住他,將他從清白的人間拖回來,與她共淪地獄。
長達十幾年的時間,她將宋云修視為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珍寶,哪怕他后來背叛了她,嫁給了別人,他也只是從珍寶變成了東西,無論是什么,都該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
宋云修半晌沒等到陛下說話,便抬眸去注視陛下的眼睛,對上那雙烏色鳳目的同時,宋云修覺得自己好似渾身被毒蛇蟄了一下,他一顫,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魏堇歆卻只是笑著,哪怕她的笑容談不上一點溫和可言,好似一把尖冷的刀。
“太傅上回不是說,想處理一些朝中大事嗎”魏堇歆聲音低沉,將那份有關于邗溝渠的邸報推向他。
“不妨一看。”
這兩句話讓宋云修內心生出一股強烈的懼意,他內心告訴他不要去接、不要去看,可是比他內心更加堅定的,便是能令他重生的執念。
他看了,進上一言,說不定就能將邗溝渠的案子轉危為安,或許地方縣城就可以少死一些人,或許魏彩就不會有機會出現。
于是,宋云修指尖輕顫,抓緊了那份邸報。
他垂眸,將邸報上的內容快速瀏覽過,內容與他所知的并無區別,那就是邗溝渠即將坍塌,周邊的城鎮恐怕十分危險。
而這份邸報送達入京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再加上又因上元節耽擱了兩日,邗溝渠現在說不定已經塌了。
他道“陛下,邗溝渠乃江淮至關重要的一道防線,此渠若坍塌,后果不堪設想”
“太傅以為應當如何”魏堇歆說話的語速極慢,她輕輕地坐在案上,精致的鳳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宋云修看。
宋云修抿唇,提議道“微臣以為,陛下應當派一位心腹大臣前往邗溝監工,直至修復完整,期間若有百姓遇難等情況,也能做出及時補救。”
頓了頓,他忽然下跪道“微臣愿往”
魏堇歆盯著他,不悅地皺起眉,“你說什么”
宋云修重新道“微臣愿前往江淮一帶,親自監督邗溝渠的修復工程。”
聽聽,他竟想要逃。
魏堇歆淡淡笑了一聲,道“那你覺得你是治水大能,還是朕的心腹”
宋云修深吸了口氣,沉默不語,他哪個也不是,他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讓邗溝渠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完全修復,但他能確定自己絕不會因為什么原因背叛陛下,而且此行說不定可以親自抓到魏彩。
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
假如沒了魏彩,后續的一切發展豈不是會容易很多
光是想想這一點,宋云修便覺得欣喜不已。
見宋云修不再開口,魏堇歆道“派去修渠的人,朕會自己看著辦,太傅便不必操心了。”
“是。”宋云修顫聲應下,這才起身,再度請辭離去。
他剛邁出了一步,身后陛下便道“宋云修。”
宋云修正要回身,可陛下卻突然拽住他的袖子一拉,將他整個人都拽得倒在案上,然后陛下便壓了下來,近在咫尺地與他對視。
宋云修幾乎下意識屏住呼吸,他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卻感覺到他眸中不停地閃動著,像是根本無法承受陛下這樣近地看著他。
他連陛下眼中的自己都看不到,只覺得頭腦開始發暈。
“你的身子好全了嗎”宋云修聽見陛下開口。
他知道陛下是在指那日的月事,他不敢撒謊,輕聲道“還不曾。”
魏堇歆笑了一聲。
她笑并不是因為此事,而是因為她看著宋云修回話時粉潤的唇瓣微微顫動,覺得心中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