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父君去后不到一年,宋伯父便因生宋云寄難產去世了。
那年宋云修與二皇女魏明月的婚期如舊,魏堇歆坐在宮里四處漏風的小破屋里,偷偷地想,宋云修出嫁的時候,看到高堂上已不再坐著他的父親,他心里會不會很難過。
“宋飛雪。”魏堇歆走上前,與宋飛雪說話,“朕有些話想問你。”
宋飛雪面色不改,“陛下請問。”
魏堇歆便道“未央宮宮變后,你是不是被擢為尚書仆射”
宋飛雪道“是。”
“是魏明月替你求的”
“是。”
“拿宋云修換的嗎”
宋飛雪眸光一顫,緩緩道“不是。”
最后這個問題的答案在魏堇歆的意料之中,她問“既不是為了官職,那當初為何要退親”
她目光緊緊盯著宋飛雪,不愿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色。
然而,宋飛雪只是冷淡道“陛下,陳年舊事,還需再問嗎”
“宋飛雪”魏堇歆提聲,“朕問你話,你便只有答的道理。”
“臣知罪。”宋飛雪彎身一禮,接著道,“當時那種情況下,難道陛下還要與云修成親嗎陛下如今榮登大典乃是陛下的機遇,若沒有這份機遇呢臣不能眼看著愛子跳進火坑。”
魏堇歆盯著她道“就這樣嗎你明知當年朕與他是情投意合”
“陛下”宋飛雪竟出聲打斷了她,她回過頭,抬眼與魏堇歆對視,“男兒不應有情,為自己找個好歸宿才是正道。臣慶幸當年如此做了,臣知道未央宮后,那些年陛下過得十分兇險,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牽連愛子,臣追悔莫及。”
魏堇歆聽她說得字字有聲,神色理所應當,她看著宋飛雪,心頭升起的那股火,忽然熄了。
此時此刻,魏堇歆覺得她這么多年來對宋家的怨恨好像是個笑話,她的怨恨,怨大過于恨,她將宋家視為另一個親人,當年每每一個人的時候,魏堇歆不止一次地想過,會不會哪一日,宋家就回心轉意,不把宋云修嫁給魏明月了
雖然她親眼看著她們二人是如何琴瑟和鳴,親耳聽到外人是如何評價她們登對、天造地設,每每此時,就會有一兩句貶損她的言語,說七皇女算什么,不及二殿下分毫。
但魏堇歆還是忍不住要盼,她想著她們還沒有成親呢,一切皆有轉機。
她盼來了宋伯父難產去世的消息,便不敢再盼了。
那夜魏堇歆一個人坐在床上慟哭,因為她知道這世上第二個待她如親女的人也不在了。
于是她開始怨宋家,積年成了怨恨,可當魏堇歆今日來質問宋飛雪當年為何要拋棄她時,她沒有在宋飛雪臉上看到絲毫的悔意與歉疚。
她好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抓著那一點點所謂的感情不放,沒想到宋家根本不屑與此,他們眼高于頂,看中的是與二皇女結親后明晃晃的利益,不屑于去垂憐她那點可笑的感情。
魏堇歆忽然失語,她不知道要再與宋飛雪說些什么,她曾幻想過無數次,假如有一點點難言之隱呢
現在無需難言之隱了,宋飛雪剛剛那一番話,就讓魏堇歆無法反駁。
她怔怔看著宋飛雪,心想原來她自己才是笑話。
“好啊”魏堇歆輕輕笑了一聲,“這么多年,朕竟連這樣淺顯的道理也沒有想清。”
世人皆如此,樹倒猢猻散。
她因為舊時與宋家相交不錯,對她們有了高人一等的要求,如今看來,是她錯了。
“你走吧。”魏堇歆啞聲,她的頭風又開始發作,劇烈地抽痛著,讓魏堇歆的臉色都慘白不少。
余光里,宋飛雪挺直身板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將她那一小盒茶葉帶上。
身后傳來腳步聲,是文鶯進來扶住了她,擔憂道“陛下您頭風又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