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不必怕,日后行事時大膽地抬起頭。沒有人會責怪一個勇敢無畏的皇女,但人們總會輕視一個膽怯而不敢言的懦夫。”
“記住了嗎?”
顧玥最后問著寧綺嵐。
記住了嗎?
寧綺嵐怔怔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盯著與記憶中完全不同的攝政王,望見了她終于舒展開來的眉心,也發現了她這雙極好看的杏眸中微不可覺地閃過的柔和之色。
心下一直翻涌著刻在魂魄深處的怨恨和戾氣兀然一僵,繼而在此刻慢慢停滯了些許。
女帝何止是忙于征戰而疏漏了她呢?
怕是完全不在乎她這個僅由貴人誕下的毫無母族背景的子嗣,只想著自己年歲尚輕,日后還能多生幾個,再從中挑選有才能的孩子繼承皇位。
寧綺嵐在心中輕嗤自嘲。
若不是女帝此次親征時出了意外,那把椅子也絕不會落在她的手中。
因為無視和輕蔑,所以寧綺嵐自小到大所學到的東西都只是女帝派去的幾個才學一般的老古板所教的禮義廉恥。她一個生母早逝且沒勢力的長公主,實在是太多人的眼中釘,宮人們看人下菜,表面上過得去,但背地里卻不會對她有多恭敬,便養成了她這副懦弱的保護色。
這一次寧綺嵐被托付給攝政王,宮里那個本教養著她的妃子甚至暗地將她身邊的兩個貼身宮女找借口扣押了下來,只派來了幾個不知身份的侍從跟著。
而那些侍從在進入攝政王府時也被府中管家攔下了。
寧綺嵐本以為這是一個得由她孤身作戰的龍潭虎穴,卻不想竟從攝政王的口中聽見了這樣一番話。
實在是……荒謬又可笑。
攝政王沒有愧對女帝的托付。
顧玥雖在生活中對這位皇女多有容忍和照顧,但涉及到文武課程時,卻分外嚴厲,絲毫不將寧綺嵐的身份放在眼里。白日中她將寧綺嵐帶到書房上課,上完半天課后就自行去處理朝中事務而讓姑娘自己鞏固復習,一日所學知識都會在晚上檢查,若有超額的錯誤,寧綺嵐便會被毫不客氣地打手心和罰抄。
而下午則是寧綺嵐學武的時間,顧玥專門給她找了一位先生,騎馬射箭是必修課,劍法和兵法也不能落下。倘有偷奸耍滑的行為,那么寧綺嵐的晚飯也就不必吃了,直接在外面蹲馬步蹲到她下次不會再犯為止。
這樣嚴厲乃至于苛刻的方式,必會讓許多人心存怨念,但寧綺嵐都一絲不茍地咬牙撐了下來。她就像個干涸良久而突然接觸到水的海綿,拼命地從顧玥手中汲取曾經夢寐以求的知識與力量,在收獲的疲倦中得到充實和滿足。
顧玥觀察了寧綺嵐幾日,隨后便稍微放心了些。
可就在她以為這孩子會一直這樣嚴格地要求自己時,寧綺嵐卻于一日之內連犯了兩個戒,先是在顧玥授課時神色有些游離,繼而又在下午的武課先生眼皮子底下發愣,被抓了個正著。
“你今日這是怎么了?”
顧玥才從朝上歸來,她如今代理朝政,每日要忙的事務也極多,那任性的只知道親征的女帝奔在前線,令所有人的心都緊緊吊著。
本就將近要焦頭爛額了,偏生回府后還被教課的先生告了寧綺嵐的狀。
女人有些疲憊地撫了撫額,半闔眸坐在鋪著軟毯的座椅上,皺眉發問。
她掀開眼皮掃視了兩眼面前站著的姑娘,看出了寧綺嵐臉色正有些異常地發白,連著本紅潤的唇瓣也褪去了點血色。
“是身子不舒服嗎?”
這孩子悶著頭半天不說話,顧玥以指尖輕輕敲了敲案面,頗有耐心地再次問了一句。
寧綺嵐腦子里有些混沌,隱約將女人的話聽進去了,但僅是呆呆地搖了搖頭,不知想要表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