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晨霧未散。
一陣馬蹄聲交織著車輪聲與狗吠聲,打破了河谷的寂靜。
兩架大車與一群漢子闖入河谷之中,還有幾只狗兒,跟著奔跑撒歡。
于家村的山民,于寅時聚集在祠堂前,殺了雄雞獻祭,放了辟邪的炮仗,便踏上了冬狩的行程,一路趕到此處。
跑在前頭的大車上,坐著一位年輕男子,二十出頭的光景,身著皮袍,頭頂皮帽,方臉圓眼,蓄著短須,手里舉著鞭子,不時抽打著駕轅的老馬。他叫于寶山,三爺爺的孫子。他爹于佑財,趕著另一架大車緊隨其后。那是個壯實的中年漢子,粗糙黑紅的臉上帶著風霜。
余下的二十多位漢子,則是步行跟隨,或拎著刀棒,或背著弓箭,一個個腳步匆忙。
另有父子倆落在后頭,一個神情木訥,少言寡語,一個東張西望,滿臉的興奮。
“爹,三五日內,能否趕到靈蛟谷?”
“嗯!”
“六叔他……”
“快快趕路。”
說話的父子倆,乃是于二狗與他爹于石頭。六叔,便是于野的爹,依著宗族鄉俗,故而有此稱呼。
于二狗初次前往靈蛟谷,興奮所致,難免問東問西。他爹也想著趁機叮囑幾句,卻不知為何變得煩躁起來。
“汪汪——”
前方傳來狗吠聲,疾行中的車馬放慢去勢。
十余丈外,為河谷的狹窄處。旁邊的亂石堆中,慢慢站起一道人影,許是從夢中驚醒,猶自揉著惺忪的雙眼。
“于野?”
于二狗驚訝出聲。
那杵在石堆里的人影,是個少年,發髻散亂,皮袍松垮,滿臉灰塵,行跡狼狽,正是于野。那是他的玩伴,也是村里的好兄弟,彼此再熟悉不過了。
驚訝者不止一人。
坐在大車上的于寶山回頭一瞥,收住馬的韁繩。待兩架馬車停穩,他大聲問道:“于野,在此作甚?”
“我……”
于野趕到此處,本想稍事歇息,誰料過于疲倦,竟然睡著了。而事已至此,倒也不用隱瞞。他支吾片刻,如實說道:
“寶山兄,我要前往靈蛟谷。”
“哼!”
于寶山哼了一聲,叱道:“家祖有言在先,尚未成年者,不得參與冬狩,你敢違反族規?”
家祖,便是于寶山的祖父三爺爺,于家村的族老,德高望重的人物,歲數大了,身子骨折騰不起,已多年未曾參與冬狩。
“三伯……”
于野看向于寶山身后的大車,繼續懇求道:“三伯,請允許小侄同行!”
他話未說完,便被粗暴打斷——
“于野,滾回于家村!”
于野沒有理會于寶山,再次急切出聲道:“五伯……”
于二狗祖輩行五,他爹于石頭被族里的晚輩稱為五伯。那位五伯好像是躲避不過,遲遲疑聲道:“三哥,你看這孩子,性子倔著哩……”
于石頭口中的三哥,也就是于寶山的爹于佑財,他坐在第二架大車上,伸手捋著絡腮胡須,沉吟道:“他尚且年幼,依我之見……”
于野急忙提高嗓門道:“我爹遇難,至今尸骨未還。各位叔伯與他交情深厚,豈能袖手旁觀?”
不到靈蛟谷,他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