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伯沒有返回村子?
“你快點走吧,不然村里難以安生!”
“二狗,你也以為是我禍害了村子?”
“……”
“……”
于二狗背過身去。
于野也黯然無語。
一對少年,曾經的好兄弟,經歷了一場災禍之后,突然變成了陌生人。
不過,于野知道,無論于二狗說什么,或是怎樣待他,他已無力辯解,也沒臉為自己開脫。只是塵起殺了那么多人,肯定不會放過他。為了避免連累村里的婦孺老幼,他唯有選擇離開于家村。
“我走了——”
于野沉默片刻,艱難的道了聲別。
他沒有徑自離去,而是爬上山坡,在高高的墳丘前跪下。墳里埋葬著他的長輩與同族兄弟的殘缺遺骸。他重重磕著頭,哪怕是腦門上爆出血絲也木然不覺。他后悔自己吞了蛟丹,惹來滔天大禍,更惱怒塵起的貪婪成性與濫殺無辜。如今他只能背負著仇恨與愧疚上路,卻又不知路在何方。
于野接連磕了幾十個頭,然后踉踉蹌蹌奔著村外走去。途中遇見村里的婦人與孩童,他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破舊的衣袍,滿臉的血污,憔悴的神態,使他落魄的身影更為倉惶狼狽。
離開村子,便是星原谷的谷口。
暮色降臨。
寒風盤旋。
嗚咽的風聲,仿若哭訴著離人的悲傷。莫名的悲傷之中,又夾雜著幾分孤獨與絕望。
便于此時,有人呼喚——
“于野……”
于野慢慢停下。
一道熟悉的人影,“呼哧、呼哧”追到近前,竟是于二狗,“砰”的丟下一卷包裹,喘著粗氣道:“狼皮褥子,留著御寒。餅子、鹽巴、火折子,途中備用。你丟下的竹杖,像是裘伯之物。還有……”
于野愣怔了一會兒,撿起包裹,接過竹杖。
“這把獵刀,也送你吧。”
于二狗又遞過來一物,他爹留給他的獵刀。
于野搖了搖頭。
于二狗丟下獵刀,轉身離去。
于野咬了咬嘴唇,嗓門嘶啞道:“人,不能白死。世上,應有公道!”
于二狗仰天長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于野看著于二狗遠去的背影,以及籠罩在暮色中的星原谷,他背起包裹,撿起獵刀,拄著著竹杖,一步一個雪坑艱難前行。
午夜時分。
明月高懸。
夜色下,于野裹著褥子躺在雪堆里。
寒風卷起雪花打在臉上,他好像沒有察覺,只管默默盯著天上的那輪孤月,而兩眼之中卻籠罩著一片陰霾。此時的他猶如迷失在夜空的寂寥之中,倍感無助而又愈發的迷茫。許久之后,或是困了,想要睡了,他無力的閉上雙眼,禁不住翻身蜷成了一團,忽又突然野狼般的嚎叫起來——
“嗷……”
當他獲知族人慘遭不幸,當他跪在山坡上的墳丘之前,當他面對孤兒寡母怨恨的眼光,自責愧疚的他想哭,哭不出來,想喊,不敢出聲。現如今他孤零零的躺在冰天雪地里,終于沒有了任何顧忌,只想盡情的嚎啕大哭,以此宣泄滿腔的愧疚、憤怒,還有深深的悲慟與無奈。
爹爹葬身于靈蛟谷,令他哀傷不已,誰想一枚蛟丹,又讓他丟掉半條命。如此倒也罷了,卻害得叔伯兄弟們慘死。雖然禍端因他而起,難道不是塵起欠下的血債?他本想說出報仇的話語,便是于二狗也不屑理會。想他已身中蛟毒,朝不保夕,又何談報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