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子彈是落到誰的身上。
尹珍珠?弒母的罪名,他這輩子也不要想像個正常人一樣上岸了。
沈國棟?聽說周元為了保護那叫沈睿的小子,很多事都沒敢和他說,不想他蹚這渾水。如果射殺了如此珍視之人的父親,怕是也回不了頭了。
想到這里,尹方德心情有些愉悅。他看著周元,催促他動手:“選一個,不然我就開槍把兩個都給崩了。”
說著尹方德又掏出一把手槍,上膛,“是死兩個,還是死一個,你選擇。”
這是一道死命題,沒有答案的命題。
周元終于明白在海鮮車上,尹方德對他說的那句沒有回到那邊的機會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身上沾了臟東西,所以他也不想讓別人干凈。
他深吸口氣,閉上眼,手搭在了扳機上……
尹方德見他終于開竅了,張嘴正要說話,忽然“砰”一聲巨響在耳邊響起來,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元飛快地掉轉了槍口,朝自己胸口開了一槍,猩紅的液體往外噴射,空氣中溢出了發腥的鐵銹味……
這變故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
看著胸膛濕了一大片的他,尹方德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阿,阿元?”
反應過來的尹珍珠尖叫了起來,那撕心裂肺的叫聲,仿佛她就是一個疼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可在周禹死了還沒半年他遇到了車禍,蜷縮在彌漫著汽油味的車里不能動彈時,他的媽媽站在車外冷冰冰地看著他說“你死了我就解脫了”這句話。在后來的治療里,尹珍珠更是拋下他跑了,留他獨自在病房里……
他眨了眨眼,頭頂甲板上的昏黃燈光開始出現了重影。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一生就這樣走了,雖然有點狼狽,但總體來說,算是走得干干凈凈。
四周圍的人都說,是他克死了周禹。是他執意要去墓園看周禹,才會出車禍導致司機死亡。他是一個災星。
別人這樣說,好像并沒錯。
不過他也做過一件并沒那么糟糕的事。車禍那年,他傷得很重,臉上縫了很多針,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那時他覺得,沒人知道他是那個災星,挺好。
在醫院里,他的病房是獨立的單間,雖然本家的人偶爾會過來看他,但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獨自一個人在病床上,孤獨的躺著。
可有一天,他隔壁病房來了一個病人。聽護士說,是遇到危險跳車導致骨折和身體大面積擦傷,需要住院治療。隔著一面墻,他每天都聽著隔壁病房的人一到晚上就偷偷地哭,一開始很小聲,可后來像是壓抑不住,嚎啕大哭。
他以前也愛哭,但自從周禹死了,媽媽跑了后,他的眼淚好像沒了。
就在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可能就要在醫院里落幕時,他和往常一樣,每天按時打開病房的門出去護士站進行例行檢查,而隔壁病房的門也恰好開門。
他定定地看著從隔壁病房走出來的人,那男孩也在看著他,可還是移開了視線走了。他的臉裹在紗布里,像個木乃伊一樣,認不出他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