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京城這幾年出的,全是少年英才。”和氣男子一臉發自內心的贊嘆,“不瞞小哥兒,你們這樣大學問人說文論道,小老兒哪里聽得懂?小哥兒過來說話,也是為了”和氣男子上身前傾,靠近陳眙,低低道:“想排個好位置?”
“嗯?嗯!”陳眙連眨了幾下眼,就有幾分明白了,“這可是國家大典,動轍生死的!”
“嘿。”和氣男子笑起來,旁邊兩個三十來歲的忠厚男子也一起笑起來。
“小哥兒這話極是,可不就是國家大典,可這天底下,哪兒都有人情,哪兒都是有錢好辦事。”和氣男子看著陳眙,又看向陳直,“兩位小哥兒考秋闈的時候,排到的號如何啊?”..
陳眙語塞,他哪考過秋闈,不過雖說沒考過,聽說的卻多了,看了陳直一眼,含糊答道:“還好。”
“很靠后面,只怕還是個臭號吧?”和氣男子不客氣道。
“這是看運氣的事。”陳眙隱隱有幾分明白。
“不是看運氣,是看銀子。”和氣男子捻著兩根手指,“這不怪小哥兒,這些都是門道,不懂的人比懂的多,這秋闈春闈,一考八九天,考號排的好和不好,那差的可就大了,要是趕上刮風下雨。”和氣男子嘖嘖有聲,“考到一半,受不下去的年年都不少,號排的好,少受罪不說,這寫文章的精氣神,也大不一樣,小哥兒說是不是?”
“這號,你們有這個本事?”陳眙直問了一句。
和氣男子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
陳眙撇著嘴,目光從和氣男子掃到另外兩個,“這是國家大典,你竟然敢點這個頭?”
“小哥兒一心只讀圣賢書,不知道下九流的勾當。”和氣男子一臉笑容的極其和氣,“有句話,叫官清似水,吏滑如油,小哥兒聽說過沒有?”
陳眙點頭。
“那在貢院里當差的,全靠這三年兩場大考養活一家人,小哥兒可別說他們有月錢。”和氣男子呵呵笑著。
月錢這話,陳眙倒沒說,他的月錢從來沒夠用過,月錢這事,不夠用養不了家,他是深知的。
“小哥兒難得,倒不象他們,不食人間煙火。”和氣男子夸了一句,“小哥兒想想,這秋闈春闈,可是國之大典,那些當差的,怎么靠這兩場大考養活一家人?還不是這考號,還有考場里的一點小照應。”
和氣男子倒不賣關子,“這是上上下下心知肚明的行規了,就象小哥兒去象棚聽折子戲,一兩銀子有一兩銀子的位兒,十個大錢有十個大錢的位兒。”
“這就不公道了!”陳直接了句。
“只要按學問文章取士,就是公道了。”和氣男子干笑幾聲,“這不是不公道,這是有銀子和沒銀子的區別,這有銀子和沒銀子,區別豈止考號這一件?那有錢有勢的書香大家,哥兒一出生,婆子捧著丫頭圍著,一生下來眼睛看的就是名人字畫,不會說話就有家人教著認字,等到開蒙,名士大家輪著請,跟那貧寒士子比,公道么?不公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