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要捎個話嗎?”韓尚宮吩咐了回來,看著李夏,低低問道。
李夏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不用,不知道比知道好,這場事難處都在宮里,不在外面。”
“嗯。”韓尚宮低低應了聲,轉頭瞄向屋角的滴漏。
時辰在該快的時候,必定慢極了,在該慢的時候,總是飛快。
離子時越來越近,李夏心里七下八下,老和尚的話,她覺得荒謬,可她真是穿世而回了……
金太后突然悶哼了一聲,臉上突然綻出一道細細的血痕,李夏腳踝一軟,直撲上去,撲到秦王,將驚恐萬狀,抬手要去摸那道血線的秦王一把拽開。
幾乎和她同時,老和尚呼的站起來,兩步沖到榻前,盤膝坐到榻前腳踏上,伸手握住了金太后的手,正痛的抖個不停的金太后瞬間安靜,老和尚看著她,“我陪你。”
“你到那邊,不要看。”李夏用力推著要往前撲的秦王。
“巖哥兒到西廂去,以后,你們兩個相扶相伴,好好兒的過日子。”金太后聲音微抖,卻還算平和。
李夏用力推著秦王,推著他進到西廂,“你替阿娘念一遍地藏經,有我。”
李夏急步退回來,金太后臉上的血,已經浸透了衣領,正由韓尚宮扶著,慢慢躺下。
“墊了幾層褥子?”李夏伸手去摸榻上的褥子。
“四層。”韓尚宮滿臉都是淚,幾乎說不出話,“娘娘……娘娘……”
“雖說不知道真假,我還是備下了,你去陪著巖哥兒,別嚇著你。”金太后慢慢躺平。
李夏往后退了半步,直直的看著血流的越來越多,看著那血漫透衣服,滲進褥子里,聽著細碎的,仿佛來自天外的斷裂聲,恍惚中,仿佛站在地獄之中。
李夏眼看著血越流越多,浸透衣服,漫向被褥,眼看著金太后一張臉裂綻的沒了人形,再塌陷下去,眼看著金太后整個人都坍塌下去,成了一堆碎骨肉泥。
韓尚宮由痛哭而驚恐,兩只手緊緊抓著衣襟,眼睛瞪的溜圓,喉嚨里咯咯作響。
李夏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下意識的看向老和尚,沒等她說出話,老和尚回頭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目光中,從握著金太后的那只手起,如大風卷過的煙霧,一點一點卻又迅速無比的化為烏有,那件發白破舊的僧衣失去支撐,撲落在地上。
“起來!再叫個人,趕緊,把褥子,把衣服……把褥子拿走,快!”李夏驚恐萬狀之下,倒鎮靜了,膝行幾步,用力推著韓尚宮,聲音低而尖厲。
“好,是,娘娘吩咐……”韓尚宮想站卻沒能站起來,手腳并用爬到殿門口,從簾子底下探出頭,叫進黃太監。
李夏兩只手一起,用力按著離她最近的椅子,努力想要站起來,可腿無力,手也無力,身后有人抱起她,將她拖了起來。
“你別看。”李夏急忙伸手去捂秦王的眼。
“我沒看。”秦王直直的看著榻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的金太后。
“不要看。”李夏轉過身,推著秦王轉個身,“他也走了,化了灰,娘娘走的時候很平靜,你不要看,現在不能難過,咱們……”
“我知道,咱們現在站在鬼門關上。”秦王順從的轉過身,阿娘走的這樣突然,這樣的死法,他和阿夏稍有不當,就是萬劫不復,阿娘的慘死,就是白死了。
“你知道就好。”李夏松了口氣,“不能辜負了娘娘,還有……”李夏轉頭看了眼堆在地上的破舊僧衣,她和他用肉身生魂,替他掙出一線生機,給了她絕大利處,卻又將她和他推在了鬼門關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