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后走到長案前,一只手按在那摞折子上,好一會兒,才接著道:“你和太子說,這些折子,不是為了家國天下,這是戰書,程曦的戰書,秦王府的戰書。金太后死了,他不是退撤,而是往前一步,往前很多步。”
魏玉澤怔愕的看著江皇后。
嫁進宮里之前,她就聽說過很多關于她的大大小小的傳說,她翁翁鄭重提醒過她,關于江后的暴戾暴躁,奢侈妄為,以及她的肆無忌憚,旁若無人……
“……程曦要的是亂,亂中他才有機會,老三只怕是他動的手,”江皇后的手從折子上抬起,“你告訴太子,讓他只管是緊盯著程曦,除了他這個小叔叔,其余人,不足為懼。”
江皇后側頭看著魏玉澤,魏玉澤迎著江皇后的目光,莫名的一陣慌亂,“是,娘娘,該交待太子。”
“我倒是想。”江皇后一聲冷笑,“我生的兒子,偏偏不隨我,一團傻氣,他要是肯聽我的話,我還要你說給他聽?這些話,不是要你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他,你要想辦法說到他心里,說到他聽,他信。
這是性命憂關的事,我的性命,你的性命,太子的性命,江家,還有魏家。”
江皇后聲落,魏玉澤忙曲膝答應,江皇后看著她,眼睛微瞇又舒開,“你們魏家,過于父慈子孝,夫賢妻惠了,你翁翁私德無可挑剔,你父親,你叔叔們,都以你翁翁為楷模,你們府上,寬厚仁和,你不知道人心之惡。”
“我知道。”魏玉澤下意識的辯解了句,“翁翁教導過我,阿娘也常和我說。”
“你不知道。”江皇后臉上的笑容說不清是譏笑還是苦笑,“象你這樣的女孩兒,你怎么能想象得出人心之惡?不過,以后你就知道了,在這宮里呆久了,只要能活下來,就能知道這惡,永遠沒有最字,地獄何只十八層。”
魏玉澤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算了,她一直這樣,她眼里,一切都是極惡,她已經年近半百的人了,她說的再多,也說不到她心里去。
“去吧,說給太子聽,要快。”江皇后也不打算多說,揮手示意魏玉澤。
魏玉澤告退出來,往太子宮回去。
她越來越能體會太子的心情。
對著這樣一個阿娘,對著江娘娘這無數讓人無語無奈的奇思,對著她這看一切都是極惡的眼光,無奈無力之余,還有無以言說。
她不只一次聽她說秦王,說秦王妃,可每次聽她說的那些話,她都有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簡直象是個念念叨叨的瘋癲之人在癔癥胡說。
很多年前,剛有議親秦王的時候,她就打聽過他,更留心過他很多年,她沒見過比他更平和溫暖的人,她親眼看到過他蹲在地上,耐心無比的和兩三歲的孩子說話,也看到過他禮讓蹣跚的老人,完全出自不自覺的自然而然。
他諸事都不計較,這些年,她不只一次看到二皇子也罷,三皇子也好,站到他前面,搶到他前面,壓在他前面,他視若無睹,他是真的不在意。
這樣的人,怎么會象娘娘說的那樣,要殺盡皇室,要取太子代之,要取諸皇子代之,要取皇上而代之,要坐上那把椅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