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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下來,郭勝拎了只帶蓋的陶缽,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往陸府過去。
街道上飄蕩著誘人的香味,郭勝時不時抽抽鼻子,辨認著這是羊肉豬肉還是別的什么,炮竹聲響在遠遠近近,偶爾有一支兩支煙花飛竄上去。
空無一人的街道卻彌滿了團圓的氣息。
郭勝心情愉快的推開陸府那扇小角門,徑直進了那間空院。
空院里沒有人,不過廊下紅泥小爐火旺的剛剛好,紅泥爐旁邊放著筐花生,兩邊各有一把竹椅,竹椅旁邊放著只不高不矮正正好的小方幾,稍遠一些,另有一只矮爐,一張矮桌,矮桌上放著一只紅銅大酒壺,一大碗冰糖,一大碗切切的細細的姜絲,矮桌下面,放著兩三壇子酒。
郭勝熟門熟路的走到廊下,解開手里陶缽,捧起放到紅泥爐上,挪了幾回才滿意了,抓了幾把花生堆到陶缽四圈,再到矮桌旁,搬了壇子酒出來,拍開封泥,往大銅壺里倒了大半壺,隨手抓了些冰糖,又挾了幾筷子姜絲放進壺里,將銅壺放到矮爐上。
一壺黃酒似開非開,陶缽里散發出誘人香味的時候,空院門被推開,陸儀大步進來,“這是什么味兒?這么香。”
“你這點兒卡的可真是正正好。”郭勝提起銅壺,往兩人杯子里斟滿酒,“大過年的,不能光吃花生,你嘗嘗這個,正宗揚州豬頭肉,我可是特特請人專門做的。”
陸儀加快腳步,先伸頭看了眼陶缽,“看著比聞著還誘人,我先嘗一塊。”
陸儀站著,先拿筷子吃了塊豬頭肉。
“這味兒好!揚州豬頭肉我吃過,沒這個好,老郭的好東西可真多。”陸儀連聲稱贊。
“喝口酒更好。”郭勝示意陸儀喝酒。
陸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滿足非常的長長吐了口氣,“人間至味!”
“你媳婦兒歇下了?”郭勝也吃了塊豬頭肉,抿了口酒。
“歇下了,歇的還算安穩,我在窗下多聽了一會兒才過來,唉,真是辛苦,穩婆和太醫說都快了,生下來就好了。”陸儀往后靠進椅背里,連聲長嘆,真是養兒方知報母恩,這懷胎十月,真是太辛苦了。
“上上個月我遠遠看到過一回你媳婦,都在前面,象是個男孩。”郭勝往前挪了挪,接著吃豬頭肉,陸將軍肯定吃過晚飯了,可他的晚飯還沒吃呢。
“你還會相看這個?”陸儀打量著郭勝。
“我就是瞎說說,不過好象是有這個說法,尖臍團臍……不是,肚子尖生男,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郭勝吃著喝著,順口胡扯。
“今年螃蟹沒吃好?”陸儀斜著郭勝。
郭勝打了個呵呵,“我不懂這個,說錯了,我是看胡同里那些婆娘們都這么說,都愿意生兒子么,這不是想讓你高興高興。”
“兒子女兒,”陸儀認真想了想,“我真沒怎么想過,只要母子平安就好,老郭,這幾個月,我一想到要有孩子了,真是又高興又害怕,不瞞你說,這三十多年,我頭一回知道個怕字。”
“咦,你怕什么?”郭勝驚訝了,“象十七當年那樣?他是怕他那孩子象他那樣是個禍害,你有什么好怕的?”
陸儀沒說話,只靠在椅子里,慢慢抿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