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監背著手,不緊不慢的穿過文德殿,進了宣佑門,已經落鑰的宣佑門,開了一條縫,崔太監閃身進去,厚重的大門悄無聲息的重新又緊緊關上。
宣佑門里,曹善迎上來,“師父。”
“嗯,進去說話。”崔太監腳步依舊不緊不慢,和曹善一前一后,進了崔太監那間緊挨著皇上寢宮,只有中間三間上房,前后各有一小片金磚漫就的空地的小小院落。
曹善隨手掩了院門,跟在崔太監身后進了上房。
老仆老章頭撲撲踏踏送了一壺茶兩個杯子上來,又送了個熱帕子,打了個呵欠,顧自回去睡覺了。
“沒什么事吧?”曹善仔細看著崔太監的神色,關切道。
“有。”崔太監一個有字,連著后面一長聲嘆氣,“夜貓子進宅,哪能沒事?無事不登三寶殿,唉!”崔太監再次長嘆。
“是大事?”曹善眉頭皺起來。
“唉。”崔太監示意曹善倒杯茶遞給他,“阿善哪,你師爺的事兒,我跟你說過沒有?”
“說過,師父常說,這句話是師爺說的,那件事要是師爺該怎么辦,常說。”曹善倒了茶,捧給崔太監。
“你師爺是怎么死的,我跟你說過沒有?”崔太監接過茶,卻沒喝,只一口接一口的嘆氣。
曹善一個怔神,“這個倒沒聽師父提起過。”
“先帝是怎么死的,我跟你說過沒有?”崔太監卻不理會剛才的話題了,岔開來說起了先帝。
曹善猶豫了下,“病亡,說是病來得很急。”
“唉,病亡,也算是病亡吧,來得急,倒真是急,唉。”
崔太監不停的嘆氣,“先帝是個硬脾氣,金貴妃走后,先帝痛心之極,說心死了,說心如死灰,十幾年里,真就是,沒近過女色。”
曹善臉上閃過絲驚訝,不是為了他師父這些話,而是因為他師父這會兒的樣子,剛才出去見的人,讓師父心神動蕩的很厲害。
“先帝的病,太醫說是馬上風。”崔太監的話突然一轉。
曹善一個怔神,硬是沒怔過來,相信了自己耳朵,卻不敢相信自己頭一個反應,“馬上風?”
他沒聽錯吧?這個馬上風,是那個馬上風?還是,他聽錯了?這個馬上風,肯定不是那個馬上風!
“就是馬上風,赤著身子,是在皇后宮里,皇后床上,太醫說是馬上風,唉。”崔太監這一聲嘆息里,意味萬千。
“不管別人怎么說,師父他老人家自己是明明白白的,他沒能護住先皇,他那一任,做差了,內侍衛,到了你師爺手里,頭一回,砸了招牌……唉。”
崔太監一聲接一聲的嘆氣,“師父他老人家把內侍衛交到我手里,當天,就坐化了,我把師父化成灰,撒在了后湖那片牡丹花底下。”
曹善臉都青了。
不是因為他師爺的死,而是因為先皇的死,先皇死在了皇后宮里,皇后床上,馬上風。這背后的隱情無法多想哪怕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