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回到后殿,她也是這樣,將經由她的手,新朝頒出的旨意也是這樣一張張排出來,陸儀站在她身后,看著她笑,金拙言嘴角往下撇成八字,說她這幅小人得志相,史上不是第一,也能排進前三。
這一回,不會象從前那樣了,那一次史上前三的志得意滿后,她一頭跌進千瘡百孔的帝國臭泥坑里,拼死掙扎了十年,才勉強爬出來,透過口氣……
李夏怔怔站著,好半天,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來,這一回,從搬進宮里頭一天開始,她就能安守后宮,蒔花弄草,寬宏慈愛,擺足母儀天下的范兒……
她該喜歡哪一種花草呢?牡丹?大伯娘最愛牡丹……
臨近傍晚,幾家被團團圍住的高門大族,以及所有入皇城不得出的官員小吏,給繁華熱鬧的京城籠上了一層壓抑,卻沒能真正影響這座繁華的大城,華燈照舊高高掛滿,酒樓花坊,人聲鼎沸,今天的旨意太多,小報更是滿天飛,要言論的太多,多到簡直不知道該議論哪個才好。
天色落黑,郭勝一身平時打扮,下馬進了秦王府,大步流星,直奔暖閣。
李夏站在暖閣門口,看著腳步輕捷,大步而來的郭勝,眼前的郭勝神彩飛揚,仿佛還是她初見他那年,三十來歲的樣子,這些年,他真沒怎么見老。
郭勝停在臺階下,看著沖他曲膝福下去的李夏,急忙長揖到底,“不敢當不敢當!”
“說起來,先生還是我的授業恩師呢。”李夏福了半禮,直起身,側身讓了郭勝一回,轉身先進了暖閣。
“那是掩人耳目。”郭勝幾步上了臺階,跟進暖閣。
“先生教了我不少,特別是在高郵縣的時候。辛苦了一天,坐下說話吧。”李夏坐下,示意郭勝。
郭勝剛要落坐,又站起來,沖李夏拱手長揖,“我想給姑娘磕個頭。”
說著,跪倒在地,連磕了三個頭,站起來,坐到椅子上,雙手按在膝上,笑起來。
“古往今來第一人。”李夏看著笑個不停的郭勝,慢吞吞道。
“是,不是為了這第一人,名頭什么的,那沒意思,在下就是……姑娘都知道。”郭勝竟然有幾分不好意思。
李夏斜著他看了片刻,微微挑眉道:“說正事吧。”
“是!”郭勝挺直上身,收起了笑容,“王爺進宮之后,世子護衛王爺,陸將軍帶人清理皇城,我帶人打掃宮里,姚賢妃很能干,蘇貴妃是真瘋了,奉王妃吩咐,厚待不驚動。江皇后已經照皇后禮殮入棺中,奉王妃諭旨,暫時放在退恩殿,等候發喪。”
頓了頓,郭勝看了李夏一眼道:“老四老五一直守在勤政殿寢殿,侍親盡孝。”
“他們兩個,現在是王爺的事了,咱們不管。富平呢?收殮了沒有?”
“已經收殮了,下午就火化了,有個去年從內侍衛退出來的陸家侍衛,沒回南,一直在京城住著,陸將軍請他護送富平回南,一個時辰前,已經啟程南下了,說是心愿已了,想盡快回南。”
郭勝聲音低沉下去,低低嘆了口氣,“這一趟多虧富平,刀一出鞘,義無反顧,我沒能趕過去,讓富貴替我磕了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