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山長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她外婆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一來心疼她,二來是顧之不及,就讓她長成了這樣的粗野性子,九公子多多擔待。”
謝山長再次站起來,沖謝明韻就要長揖,謝明韻急忙起來扶住他,“山長客氣了,這件事,說起來,該是我的錯,不是蘇姑娘的錯,當時蘇姑娘正趕幾只大鵝,是我看熱鬧,湊的近了,自己湊了上去,嚇著了蘇姑娘,又累了山長,是我的不是。”
謝明韻沖謝山長長揖。
“九公子這是什么話?”聽謝明韻這么說,謝山長一顆心放回肚子里,眉眼都松開了,“九公子真是品格高尚,蘇囡這妮子,是太粗野,晚點我跟她阿爹說說,今天這是碰到了九公子,九公子大人大量,要是明兒碰到個凡俗之人,計較起來,說不定就吃了大虧。”
“我見過蘇姑娘,還有咱們謝家兩位姑娘,都極好,山長多慮了。”謝明韻不知道想到什么,眉頭似蹙還沒蹙起來,又舒開笑道。
“不是多慮,”謝山長一臉愁容,“不瞞九公子說,當年,蘇秀才是我的學生,當年我極看好他,他家里出了那樣的慘事,唉,為了他這個心結,我花了不知道多少心思,他這個閨女,算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可也確實是,嬌慣的厲害,她爹蘇秀才根本不容人說一句半句他閨女不好,就是我說,他雖說沒敢當面翻臉,可那臉色,也照樣不好看,蘇囡外婆倒是明理,不過,唉,也一樣嬌慣的厲害,蘇囡阿娘三四歲上頭,蘇囡她外翁就去世了,她外婆守著這個獨養閨女長大,獨養閨女沒了,守著這個獨養外孫女,您說,能不疼嗎?眼珠子一樣,再怎么明理,嬌慣還是免不了,唉,不說了,晚點我得去一趟蘇家,跟她外婆好好說說話兒,這孩子,粗野成這樣,這往后怎么嫁人?您說是不是?”
謝山長簡直一肚皮苦水。
“蘇姑娘阿娘,怎么走的?”謝明韻凝神聽著謝山長每一句抱怨,突然問道。
“那年他們一家三口去西山,從西山回來的時候,渡船走到一半,不知道哪兒來的一陣妖風,唉,都說是妖風,幾十年不遇,把船吹翻了,蘇秀才一只手抱著蘇囡那妮子,一只手抓住了塊船板,眼睜睜看著蘇囡她娘被一個浪頭打沒了,唉,也是,換了誰,都得……這會兒說起來,我還難過的不行,多好的一對小夫妻,不說這個了,九公子大人大量,這是蘇囡那妮子福氣,不過,這妮子這么粗野,這可是萬萬不行……”
謝山長又念叨了一會兒,起身告辭。
謝明韻送走謝山長,立刻打發紅葉,“你去學里說一聲,下午的事都是我的錯,該我向蘇姑娘賠禮,請學里無論如何不要處罰蘇姑娘。”
紅葉答應一聲,急急去傳話。
謝明韻慢慢踱進書房,呆坐著出神,坐的如同石像一般。
青葉透過竹簾縫隙,憂慮的看著他家公子。
傍晚,下了值,青葉回到自己屋里,見紅葉從門口過,忙招手叫他,“你剛從蘇家回來?”
剛剛公子打發紅葉往蘇家送東西賠禮去了。
“是。”紅葉皺著眉,看樣子也仿佛有什么心事,不用青葉讓,抬腳進了屋,“你有空吧?我沒事,找你喝杯茶。”
“見到誰了?蘇家?怎么樣?”這一句怎么樣,青葉簡直是提著心屏著氣,至于為什么提著心屏著氣,他又有點兒說不上來。
“就那樣,最尋常不過的市井人家,就蘇姑娘外婆喬婆子在家,那個喬婆子,一看就是個……”紅葉揮了兩下手,嘆了口氣,“算是不好惹吧,就是個市井婆子,看到我,先一拍大腿一聲唉喲,那樣子,真是……”
紅葉又揮了兩下手,簡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青葉聽的緊皺著眉,想了想又問道,“你跟她多說幾句話沒有?看樣子,象不象個明理的?”
“哪有機會多說?她一聲接一聲的唉喲,一聲唉喲連一個不敢當,我還能說什么?放下東西就趕緊走了。”紅葉看著緊皺著眉的青葉,也皺上了眉,“青葉,我早就想找你說說話了,我總覺得,這一陣子,咱們家九爺,好象……那個……是不是?我總覺得哪兒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