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七八歲,大約更早,就自己作自己的主,他有人手,有銀子,他說不考了,誰能怎么樣?他說不想成親,咱們連提都不敢提。”
趙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
“想開點吧,現在多好呢,前兒他大翁翁坐著坐著笑出了聲,說是總算能留下九哥兒了,九姐兒那句,她九哥有人氣兒了,我也這么覺得,你這個人,年青時候就是這樣脾氣,有一想著二,好了還想再好,這脾氣論上進是好,可放到九哥兒身上不行,你可不能犯糊涂,九哥兒,不是咱們能管得了的,真要是……”
趙老夫人頓了頓,好一會兒才接著道:“他大翁翁說過一回,說九哥兒這份冷情冷性,是能看著謝家抄家滅族的。”
周老夫人輕輕打了個寒噤,片刻,嘆了口氣,“這話,他翁翁也說過。我也不是……我就是……唉,你說的對,我這脾氣不好,總是這樣,有了一就想二,有了二就覺得三也是不是能想。可擱九哥兒身上,就是不能想。
九哥兒這個媳婦也不能算不好,前兒九姐兒跟我說,九哥兒媳婦說,她跟了九哥兒這幾個月,心滿意足,往后不管怎么著,她都知足了,還說,咱們家不滿意她,人之常情,換了她,她也不滿意,至少是個明理的,這就好,明理這一條,就難得。”
“可不是,頭一條,九哥兒覺得她好,第二條,明理,多好,那孩子我看著又聰明,以后生了孩子,指定笨不了,這就好了,什么家世嫁妝的,九哥兒還用得著媳婦有家世嫁妝?”趙老夫人接話笑道。
“就是這話,我也得改一改脾氣,再說,你從前那話對,不聾不瞎,做不得阿翁阿婆,我這個太婆,也該瞎一瞎,聾一聾了。”周老夫人跟著笑道。
“就是這話,這把年紀了,該不管的就別管了,該享享清福了。”
蘇囡和九娘子一輛車,在九娘子一迭連聲的催促中,很快到了事先訂好的茶樓后門,前門已經凈過了街,中間不許閑人行走,路兩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別說車,連人都擠不進了,只能后門進出。
九娘子拉著蘇囡,跟在殷勤無比的茶博士身后,一口氣跑上樓,進了拐角的雅間,旋身看了一圈,呀了一聲,拍著手贊嘆不已,“九嫂,九哥對你真好,這個位置真是太好了,太難得了,九哥怎么訂到的這么好的地方!”
這間茶坊座落在御街和東大直街交錯口,這間雅間正對著御街往宣德門方向,是個拐角,往那邊能看著簪花進士出來,一直看到樓下,再從這邊一直看過去,差不多是整條線上看的最長最遠的地方了。
“小的多嘴,狀元公到小號訂這雅間,小號從東主到掌柜,到小的們,不知道多榮幸。這間雅間原本有人訂了,小號的東主和掌柜親自跑了一趟,人家聽說是狀元公要訂,連小號退回的銀子都沒要,說這些銀子,就當沾沾狀元公的文氣和福氣了。”
茶博士退站在雅間門口,連連躬身,退下去片刻,擺了滿桌子茶點上來,又沏了茶,才垂手退下。
兩人坐了沒多大會兒,遠遠的,從御街那一頭,莊嚴中透著熱鬧喜慶的鼓樂聲響起,原本已經很熱鬧的街道兩邊,一下子沸騰起來。
要知道,今年的新進士簪花游街,可不是往年,今年的狀元是謝明韻,六首不六首的,京城的市井百姓們也就說說而已,最讓他們,應該是她們,興奮的,是謝家九公子的好看,傳說中那是神仙都不如他好看,可謝九公子真就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滿京城的閑人,對這位謝九公子,都是聽說,親眼見過的,幾乎沒有。今天謝公子,狀元公,要簪著花騎著馬,慢慢的從街上走過,讓她們看個清楚,跟看新進士比,這個才是最讓人興奮的。
一片錦繡榮華還遠的只能看到一團,蘇囡她們這間茶樓下的街道兩邊,已經歡聲雷動,叫著笑著,熱鬧的九娘子和蘇囡說話,不扯著嗓子,蘇囡都聽不到了。
隊伍越來越近,最前面是宮中的鼓樂,比市井中的鼓樂不知道好聽了多少倍,不過沒人留意,這個不光是今年,就是往年,也沒人留意,和后面的熱鬧比,這些鼓樂實在太不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