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還說”
宿舍里安靜了一會,然后又有人開口了,“提拉不是又被人類叫過去了,怎么現在還不回來”
“那又不是我們能碰的事,那些人類的語言我們才懂了幾句”提拉的下鋪有些郁悶地說,“反正他們只要我們聽話就行了,該說的提拉當然會說,不該說的我們也不會知道。”
有人哼哼了幾聲,提拉還是沒有說話,以這些族人的耳力,他們本應發現提前回來休息的提拉的呼吸聲,但白日里密集訓練帶來的疲憊磨去了他們應有的靈敏,提拉被他們看作是人類一邊的,即使他對他們并無隱瞞,他所說的差不多就是他全部知道的,提拉還是在黑暗中沉默。圖莫死后,他利用父親的權力處置了幾個人,人類對他帶回來的人員與登記有出入這件事沒有過度追究,提拉覺得他們可能是默許了他的做法,至于同族對他的看法會如何,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想法了。
他不再直接要求他們說什么做什么,霜天隊長對他說“人多多少少總要犯點錯,才會把什么才是對的記清楚”,如果還有什么不好的苗頭發生,他要知道它們是怎么長出來的,才能在真正發生什么事之前,找到解決它們的手段。
不過,有個家伙倒是讓他感到意外
跟只會在背后嘀咕幾句的狐族相比,已經按照這些枯燥內容操練了十幾天的狼人們的反應就明顯多了,雖然他們在生活條件上沒有受到苛待,但從早到晚都被集體紀律緊緊約束的感覺可比身體上的勞累來得糟心。作為被挑選出來的勇士,只要是能讓他們看到必要性的殺敵技巧,再艱苦的訓練也不會讓他們抱怨什么,可無論那些人類和自己的百夫長千夫長們怎么重復,大多數狼人還是不明白這些訓練到底有什么用。對他們來說,騎在坐騎上,揮舞武器向著敵人潮涌而去,在凜冽的風聲與飛濺的鮮血中收割勝利,那才叫做戰斗,人類這些算什么玩意
因此刺頭從來不缺,而這些血氣方剛的家伙要鬧起來也不會看時間和場合,無論是第一天還是半個月后的如今,而那些隊長和組長們應對的方式也如出一轍,說了腦子還不明白的,就用拳頭來讓他記住,這樣還不行的話,滾吧。晚上也有人專職巡邏宿舍,誰在睡覺的鐘聲響過后還吵吵嚷嚷的,就拖出來喂一晚上的蚊子。這樣過了十幾天,總算梳理出了一個勉強合格的秩序,只是如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些做法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又是新的一天來臨,在蔚為壯觀的四千人晨練后,無論狼人,人類還是狐族,抓著飯盆沖向食堂的姿態都是一樣地充滿活力,在用木柱架梁撐起來的聯排草棚頂下,已經打好早餐的眾新兵自然而然地照不同的族群各自分區坐下,對平日里吃著都不忘盯著他們的隊長和組長們今天居然不在這件事,好奇的人雖多,卻沒幾個會特地去追究。在早飯后的休息時間結束之前,這些隊長組長們都回來了,和之前沒什么不同地集合隊伍,報數唱名,然后神色平常地對他們說道“今天有演習。”
“什么是演習”自然而然地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用詞匯匱乏的獸人語言解釋這種復雜的名詞是很痛苦的事,隊長們磕磕巴巴地說完,除了聚居地出身的人,獸人們一部分聽了不懂,一部分勉強能夠理解為是要“假打仗”,眼看多說無益,隊長們干脆大手一揮,“少啰嗦,到時候你們就明白了”接著就帶他們跑向訓練場。
隆隆的腳步聲四處向著大操場匯聚,壓實過的地面塵土微微揚起,在隊長或者組長們嘹亮的口號聲中,終于從埋頭狂奔學會次序不亂地碎步小跑的新兵們本來有些失望,但漸漸發現了不同,今天仍然是拿著不知干嘛用的包鐵棍子列隊重復隊形展開,收攏,前進,后退,左轉,右轉,蹲下,起立的動作,可是操場上的人正在一隊隊地減少。那些完成每日基礎訓練的新兵們在各自的隊長帶領下,依次從操場一側的開口離開,前往另一片場地。
不再平坦的道路上碎石遍布,即使隔著雙層皮質的鞋底都顯得咯人,每日都在蔓延拔高的小灌木和雜草上露水濃重,沾濕了新兵們的長褲,貼在腿上一陣陣濕寒,而那些隊長和組長們沒有停下,只是一味帶著他們向前,在有人拖沓或者多話時回身呵斥。跑動的人群像一道灰色的溪流,穿過一段短而窄的山谷,在出口的地方分成了兩股,沿著一片突然展開的寬闊場地逐次拉開。
在嚴厲的命令下沒有一刻腳步稍停的新兵們終于緩下了步伐,向前的口號又改成了“立定”“排隊”“對齊”“報數”和“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