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幸運的,而這份幸運并非來自舊瑪希城人的虔誠和努力也許那些歸入新組織的兄弟盟和姐妹會成員有資格這么說,但其他人不過是隨風飄萍。戰爭帶來的驚恐和惶惑過去后,瑪希城的舊居民發現他們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更依賴“外邦人”了,他們沒有直接面對過伯爵的殘酷暴虐,卻能夠體會到一些那些遷居來此的村民的感情伯爵是為殺人而來的。他要殺死外邦人,將他們徹底驅逐出去,還要將依附外邦人,為他們干過活的人都變作奴隸,而且是最下等的,連“人”都不算的“我允諾給他們每人發一個奴隸。不需要用任何食物喂養,這些是可以吃的牲畜。”
而且他不是做不到如果外邦人不是這般不講道理的強大。
在過去,鄉間的教士教導人們對神虔誠,對領主忠誠,奉捐和納稅都是他們生而為人應盡的義務;只要他們盡到足夠的義務,領主自然就會庇護他們不受盜匪和邪魔侵犯;倘若能表達出足夠的虔誠,教會也會幫助一位勤勞誠實的農民升入天國。在城市里他們干的事也差不多。
人的身份天生注定,一切秩序早已分明。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
然而外邦人破壞了這種秩序和這種運轉。他們并沒有創造出一個新的神明去取代什么,他們只是給人們一個其他的選擇,讓在他們寒冷的時候,疾病的時候,饑餓和干渴的時候,除了死亡還有別的選擇。
雖然人們并不是主動去選擇了外邦人,但這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被選中了。
不過如果站在另一種立場上看,與其說他們是被選擇了,不如說他們是被卷入了當那個穿越空間和時間而來的靈魂決定實現他的意志時,或者說自他踏上這個星球的土地開始,風暴便已開始醞釀,并且如今仍在醞釀之中,它還在勻速地積累量變的能量,遠未達到設計者期望的基礎條件。只是將觀察的尺度從廣泛的人類社會縮小到具體的群體和個人時,身處其中的人由于精神的很大一部分要用于應對正在急劇變化的環境,很多人將那些“基礎條件”當做了領導者以自身為標準設立的“理想目標”,可望但必須通過長久奮斗去觸及,在他們仍保留著傳統印記的思維中,工業聯盟今日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將來它會更為強大,這種強大必將自行成長為圓滿,既不需要再開拓也不需要再延伸,它會給予身處其中的人們永久的幸福,成為歷史的最終形態。
“走到更廣大的人群中去”是出于道德的動機而不是規律的必然,不是一種事物發展不可避免、不可或缺的過程。
在比較長的一段時間里,這種認知上的局限不會成為發展的阻礙,工業聯盟會用它內在的發展需求改變人們思考的方式,同時要伴隨大膽的嘗試和正確的引導,所以云深問范天瀾“人心是什么”。作為被他寄予了深切期待的“人”,范天瀾要給他一個正式的回答。
這份答卷不是寫在紙上的,它不會是一些單純的生產數據,在瑪希城,在布伯平原,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在“外邦人”帶著使命而來,并開始踐行之后,發生在這里所有生存和死亡,發展和敗落都將是這份答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