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森郡那場戰爭結束了,但秩序沒有被重建起來,雖然許多的人在戰爭中死去,卻并沒有多少生存資料被釋放出來,人們仍在極度的饑餓和貧困中掙扎,而教會那天才一般的操作差不多直接把整個地區拉進了混亂的漩渦。
伊爾阿諾德用自己的死亡擊潰了那個漩渦中心最后可能凝聚起來的力量。
出現一個復仇者聯盟是有可能的,人們在所有依靠自身力量擺脫困境的嘗試都失敗后,除了將自己的精神依附到某種集體意志上,他們沒有太多使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人們活著不需要理由,但人們認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很多人就會去渴望一種至少是看上去好像有某種價值的死亡。他們會像飛蛾撲火一樣地為這個集體目的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只為達成一次微不足道的失敗的懲戒。
一個三人調查組在伊爾的開拓者朋友發現那封信后就立即動身前往奧森郡,他們回到瑪希城的時間比塞力斯主教兩人遲了幾天,帶回來了一些不太完整的事件信息和奧森郡如今的狀況以伊爾阿諾德和塞力斯主教為重心的這次事件導致的大規模死亡對奧森郡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影響的深度和范圍甚至在某方面超越了剛剛結束的農民戰爭,因為那兩千二百九十七名死者差不多囊括了整個奧森郡的統治階級,無論是土地的還是精神的。于是奧森郡如今完全是群龍無首的狀態,這起“刑場屠殺”事件在奧森郡之外的地區也擴散得極快,但從它傳到王都,然后國王和大貴族緊急商議出對策,最后由人來執行需要一個相對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奧森郡的秩序可能完全崩壞,在沒有一個有足夠身份的主導人的情況下,這個地區剩余的管理者連收斂和安葬遺體的工作都不能完成。
在調查組離開奧森郡之前,仍有至少一半以上的尸體堆放在刑場中,在炎熱的天氣下,大多數尸體腐壞得很快,連最能忍耐的收尸人都不愿再踏足這片尸場,如果有什么還能算是好事,就是這些中毒而死的尸體似乎不會傳播瘟疫,它們只是在那兒靜靜地腐爛下去,用流淌的液體和氣味形成一個驅逐生物的強力屏障。這處刑場位于城市的中心,觀刑曾經是附近居民最為喜愛的一種娛樂活動,不過這些居民如今不是死在了那兒,就是被從刑場向外擴散的恐怖氣氛嚇得舉家逃走。有不少貴族的尸體同樣地堆積在那兒,無論那些死去貴族的家人如何威逼利誘,他們的仆人也不肯冒著被“奪走靈魂”的風險去帶回主人的遺體他們沒有在這個時候逃跑,仍肯侍奉這些次一等或次二等的主人已經是極大的忠誠了。因為沿著大道東行就能去新瑪希城,即使那是“外邦人”、“遺族”和邪魔的城市,但在這場無窮盡的天災和中,所謂惡魔他們悄悄地說,有時候他們干的事兒聽起來比老爺們像個人多了。
因為十萬人整整十萬人哪新瑪希城竟然完全接納了他們,沒有屠殺,沒有把他們作為飼料喂給白船,因為這座已經近乎傳說的城市仍在開放他們的商業,所以許多人看到了那些被驅逐的人進入城市,在那片廣袤的安置區內規律生活的畫面。傳播開來的是新瑪希人用蟲子作為遷徙者的食物的事實,但也許只有那些居住在城堡和莊園中的貴人們會優雅地捂住嘴來表示惡心,對已經把所有能吃不能吃的都塞進嘴里的困苦人來說,外邦人的做法反而說明了他們確實是想讓所有人活下去。
因此,又有一批人在來新瑪希城的路上。
但這些人的數量不會很多,還能在那片被血浸透的土地上繼續生活的人已經不多了,新瑪希城能應對這種程度的負擔。所以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是在臨時政府的工作重點仍然是城市建設和新居民轉化的情況下,他們要如何處理德勒鎮上的卡斯波人和奧森郡的問題
干涉是必然的。
這是兩次集體會議的共同結論。
開拓者不可能對這兩個問題置之不理。即使在他人看來干涉的理由并不十分充足,因為他們剛剛算是渡過了一場重大危機,如今城市的運轉幾乎占用了他們全部的力量。卡斯波人的意圖值得商榷,而奧森郡雖然它因為那場農民戰爭和刑場事件已經變得十分虛弱,但正是因為如此,重建秩序就變成了一項完全可以想象的極其艱難的工作。更何況他們沒有足夠的名義。伊爾阿諾德已經完成了他自己的復仇,這份復仇之果不僅摧毀了奧森郡的統治階層,也即將撼動整個王國,然而洛森的王室同貴族不太可能為此向新瑪希城宣戰,他們只會進一步譴責“外邦人”,在其他國家和地區持續宣揚他們的殘酷暴虐。
也許一個虛弱的,混亂的奧森郡對新瑪希城來說是有利的,它會進一步消耗洛森王國的力量,拖住所有針對開拓者的進一步攻擊。伊爾阿諾德雖然不是正式的新瑪希城居民他確實曾經非常詳細地詢問過要如何獲得這座城市的正式身份,對開拓者們表示過向往,卻又同時明確地表示他暫時還不想成為城市的一分子,但他在奧森郡活動時一直以外邦人代理人的身份出現,許多人包括新瑪希城中的新居民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刑場事件是開拓者們對奧森貴族和教會的一次決絕報復,接下來他們的任何干涉都會坐實這一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