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一時語塞,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些不太聰明的問題。新瑪希城有自己的貨幣,并且很久以前就開始流通,那些“工分”他們不需要使用任何常理上的金銀貨幣,因為這個王國和這個平原沒有一個能與他們互惠交易的對象。土地和人口也不是能夠通過交易就能獲得的東西,不過既然視他們為敵的人已經主動送來了無數的人口,那么土地自然也應當屬于他們不必談什么祖宗法理和契約精神,這玩意只有在人們還相信國王的時候才有點兒作用。
但男爵還是有點不服氣,“既然你們能像搓泥球一樣把自己越變越大,為什么還要開放貿易,同商人做生意呢”
“如果有人有需要,我們就滿足他們的需要。”
“也包括卡斯波人嗎”
“也包括卡斯波人。”
“很好。”一個人說,“我相信你說的話。”
男爵嚇了一跳,他猛回頭,對上了一張了無生趣的臉,“阿坎”
阿坎對他點點頭,一點兒也沒有偷聽的不自在。男爵轉過頭去,他忘了這個混賬至少懂一半的通用語。
對話就這么結束了,但阿里克的回答讓卡斯波人很高興。他們搞不懂開拓者內部的權力結構,所以就將唯一算得上熟識的阿里克視為“異族人”的代表這也算大差不差。自昨日到現在,卡斯波人們已經完全被這座城市征服了,既因為它的富饒和偉大如此宏大如此文明又因為這座城市的管理者,異族人“開拓者”們像對待他人一樣對待卡斯波人,不提他們招待沙漠民族時那種自然而然的體貼照顧,僅僅不另眼相待就足夠卡斯波人們感到極大的尊重。何況開拓者確實非常、非常地強大有幾人能在被他們關懷的時候想起,這些溫柔又開朗博學的人已經將一個王國擠壓得搖搖欲墜了呢他們甚至沒有主動展開過一場戰爭。
他們可能給卡斯波人的將超過他們過去所得的總和。
但是男爵低聲地自言自語“你們可別高興得太早。”
他們在工場區參觀到了中午,然后在附近的食堂吃了飯,在這個炎熱的季節,午飯后有必須休息的規定,所以他們又去了工人宿舍,孩子們小睡了一覺,大人們或者聚在一起回顧今日見聞,或者各占一個角落默默想著什么。有些人自認為深沉地在想什么,有些人真正深沉地思考著,有人只想著今天的工作。
下午參觀的主要目標是醫院和飼養場。
即使外面驕陽似火,醫院內也是涼爽的,厚實的墻體隔絕了一部分暑氣,大大的窗戶和開闊的走廊了良好的通風,純白的墻壁和灰色的地板互相映襯,匆匆走過的醫療組也穿著白色的長袍,腳步悄無聲息。如同死亡也往往是安靜的。
死亡本身是安靜的,但死亡的過程并非如此被病痛折磨到了盡頭的人會在最后時刻突然清醒和激動起來,掙扎著留下他們最后的聲音,他或者她的親人會哭泣著挽留那遠去的生命,醫護人員則靜立一旁,等待那個時刻來到,一邊勸說家屬一邊用白布蓋上遺體,然后整理病房,移動病床進行下一步的處置。
博拉維沒有告訴孩子們下一步他們會怎么做,不過除了塞力斯主教幾次欲言又止,這兒沒有其他大人覺得讓孩子見證死亡有什么不對的。
從醫院離開后他們去了飼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