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部落這個集體不能給的。除了“傳統”和“榮譽”,部落的首領很難拿出更實際的東西把人們留下來,相反地,工業城的新居住地像蜜糖一樣粘住了人們的腳步。這些建立在水草豐美之地的新住地既有貿易點,又有蓄水池和水井之類的供水設施,還根據不同地區的情況建立了不同規模的飼養場,開辟了大大小小的農田,再加上工業城大量生活資料的輸入,對那些抗拒工業城缺乏自由的生活的部落人來說,這些居住地似乎是更好的選擇。
事實上,想要整個遷入這些新居住地的部落數量已經多到排起了隊,無論是入住了這些新住地的部落還是剛剛拿到號碼牌的部落,它們或為了還清對工業城的借貸,或為了攢到足夠的積分,都大量地把他們的年輕人送往學校和各處工地,只留一些不多的人守衛他們的新舊家園,依靠聯盟的騎兵巡邏隊約束其他部落不要乘機來掠奪。他們的選擇眼下看來是正確的,因為還沒有一個得到了新居住地資格的部落受到任何形式的襲擊,一方面是很多部落已經發現通過工業城積累財富比掠奪更快,而且不必付出血的代價,另一方面,是以狼人為主的警備巡邏隊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彰顯工業城武力的機會。
對聯盟和部落的關系梳理到這里,如果還意識不到術師對“部落”這種傳統聚居形式是什么態度,年輕的狼人們也該罵自己一句蠢貨了。雖然那些礙手礙腳的部落被分割然后消解是他們也期望見到的,甚至還覺得這個過程有點太慢了,不過只要想到術師也許是以同樣的態度將狼人的族群帶上這條不能回頭的道路,他們就感到有些心情微妙。
畢竟回想起來,當初接納術師和那一批人類的目的一點兒也不高尚,他們在對待術師的做法上也不顯得比如今的部落人聰明,雖然對那些部落首領充滿惡意,不過如果位置互換,他們也很難替這些首領想到更好的辦法來抵抗工業城的入侵眼前的條件看起來充滿吸引力,他們得到的好像比付出的多得多,幾乎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總有哪里不對。他們也許意識不到是在用部落的存在本身來交換比過去優越的生活,卻還算準確地找到了問題的癥結。
無論工業城還是工業聯盟,它們都是因為一個人才出現的。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術師對聯盟有多么重要,從獸人對那名被吊起來示眾而后又流放的族長的態度就看得出來,他被懲罰得如此嚴厲,幾乎是生不如死,卻很少有人同情他,原因不是他想重新奴役人類工業城里的獸人有時候也會對人類說一些不合適的笑話,大多數的人類也不會把這當一回事。這名族長激怒了整個工業城,并被族長代表會議以高票決定流放他,是因為他說“人類的術師已經沒用了。他挖出的財富泉眼確實夠我們痛飲千百年,可他竟然將黃金之水分給別的人類,若是殺了他,一切便都是我們獸人的。”
暴怒的巡邏隊對這個部落做了除殺人以外的所有事,他們不僅當場廢棄了這名族長,點火燒掉了整個部落,還將部落的長老和祭祀一起捆起來押送工業城,至于剩下那些部落人,則讓他們帶上自己的財產,趕著自己的牲畜到最近的新居住地去,他們可以在那里繼續生活,卻永遠不能再說自己是某某部落的人這個名字作為他們性命和尊嚴的替代,被永遠地消滅了。
即使一些懲罰是通過族長會議作出的,這個后果仍然給許多部落首領造成了震撼。但震撼過后,受某種頑強至極的習性阻礙,他們仍然沒有認識到部落同工業城應當是什么樣的新關系。當他們踟躕原地的時候,屬于工業城的另一部分卻在飛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