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凡人既然不能拒絕他帶來的力量和財富,自然也不能拒絕他帶來的戰爭。傻孩子,你以為他的開拓者在人類地界,在獸人帝國內建立起來的是個什么東西你以為那些首領只是因為年老蠢笨,學不會新東西才那么抗拒部落被改造你還太年輕,不知道對很多人來說,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的,是失去他們的權力。術師建立的新秩序擴張的每一步都將帶來戰爭,因為戰爭的結果并不是老舊的權力更替,在傳統的戰爭中,即使換一個國王,貴族仍然是貴族,你就算殺死了全部的舊貴族,新的貴族仍然會像雨后蘑菇一樣出現,除了姓氏不同,他們會做的事情和你干掉的那些沒有任何區別。可是你看,新瑪希城中還有貴族嗎奧比斯王都那兒倒是還有,但他們現在跟那些被圈養起來供人觀看的動物有多少不同不管他們在報紙上說什么,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了。”
“當然,在像新瑪希城那樣的秩序中,可能會誕生出別的東西,但貴族是必須被消滅的。而為了不失去自己的土地、財富和地位,他們也一定會想盡辦法,用盡力量去對抗自身末日的來臨。你們現在的勝利并不意味著永遠的勝利,畢竟他們仍是很有力量的,雖然你們意味著未來,可是現在他們仍幾乎占有整個世界,甚至還沒真正注意到你們這些兇狠的壞孩子。”修摩爾說,“不過這算不上什么大問題。你們能否認識到,兩種社會結構、兩種生產方式不可能在一塊土地上共存,你們的術師恐怕更關心這個。他從他生存的世界帶來的這些東西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他應當從一開始就非常清楚。但顯而易見,他從未有過片刻動搖。我曾以為他的那些總顯得過于超前的計劃是為了對抗裂隙魔族,但實際上,無論他們是否會在他活著的時候出現,因他而生的這場戰爭都將隨著你們的腳步四處蔓延。”
“競爭。”修摩爾感嘆,“這是一個多么正確,而且是唯一正確的方向血與火的戰爭是競爭,語言和文字的傳播是戰爭,對自然的探索和改變更是競爭,決定由哪個群體來統治世界,人類未來的道路在何方,這是更高的競爭。競爭才是所有生命的本能自他來到之后,這個世界的戰爭不僅要被改變形式,也要被改變本質。從今往后,戰爭的勝負不僅決定著土地和人口的歸屬,更決定了文明的生死存亡,一旦失敗,不僅舊日的統治者要被驅逐,他們創造過的一切也將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一個領主或者國王遭遇這種命運,在他們眼中可能只是傳統秩序又一次的輪回,但同樣的事情發生十次、百次、甚至千次時,他們就知道,一個不得不消滅的怪物誕生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雙眼發亮的莫納。
“但你們可能逃避這場戰爭,或者走到他的對立面去嗎”
“當然不會”莫納大聲說,“這才是我們希望的我們我喜歡這個”
修摩爾笑了起來,同時帶著些許的嘆息,“是的,年輕人就喜歡這個,他一定也知道。比起拯救世界,解放他人,你們更愿意為這樣的目標奮斗。”
為了勝利,為了證明個體的、種族的、文明的優越,他們會以極大的熱情改造自己,并進而改造世界。因為在他來之前,年輕人們的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他們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強大和復雜的新事物,并相信能夠創造這一切的秩序天然是正確和合理的。
修摩爾并不認為術師過于狂妄,扭曲現實,因為工業城并不是一個幻象。并且,倘若沒有這樣的狂妄和能夠扭曲現實的意志,如何成為各族共主
那些信仰他的年輕人會像火焰一樣傳播他的真理
所以,他會給他們套上韁繩嗎
如果會,他將為他們塑造什么樣的鐵律呢
棋盤般規整的城市邊緣,閃耀光輝的玻璃幕墻下,大河流淌,一座鋼鐵大橋橫跨兩岸,列車在橋面隆隆駛過,嗚嗚的汽笛聲在天空與大地間回蕩,鋼鐵的軌道一直向前延伸,在金色田野環繞的三號新住地,豹人埃拉終于決定去探訪住地的工作組,如果說這些新住地像是鐵道線上結出的累累果實,那么在鐵道線盡頭最大的那一顆雖然一直受其供養,卻至今未能真正連接這道涌動的動脈,不過血脈相通的時刻也已經不再遙遠,人群如蟻群,機器冒著水煙轟鳴的工地上,坎拉爾城規整的形貌已清晰可辨。
穿過那些筆直的街道,越過重新規劃而層次分明的城區和市場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離開這座繁榮的坎拉爾城,逆著來自高原的風向上深入獸人的國度,人與自然的關系在這另一半的國土上回歸了大致的原本形貌。茂密的草木間,曲折的古道上轍痕深深,來自坎拉爾的輕裝車隊同北方驅趕著牲畜的龐大車隊的相會;大大小小的部落散布在原野上,人的足跡與野獸的行跡交錯,野獸在深林密草中為生錯而捕獵,又被舉著長矛和弓箭的人們捕殺或驅逐,他們將閃著寒光的金屬矛頭和箭頭從獵物的身上仔細地回收;部落中,翹首等待的女人和老人們走出草屋,欣喜地迎接勇士們帶回的獵物,將鋒利的小刀楔入堅韌的血肉;繼續往北走,風中帶上了更多血腥氣息,大道上人跡稀少,連原野上的草食動物都變得比往常更警惕,分成兩個陣營的獸人軍隊隔著戰場對峙,連綿的帳篷外,士兵沿著營地逡巡,盔甲上刀痕宛然,目光殺氣騰騰。
部落聯盟同獸人王庭的戰爭暫時中止了,但仇恨的心仍在鼓噪。來自工業城的使者隊伍已經離開首領們的主帳,向著王城前行。當他們結束使命,走上回家的路,新的風向將決定這場戰爭最后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