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應是一次總結失敗經驗,爭取下一步勝利,進一步團結遺族的調整,卻反而整頓出了深刻的裂痕,并導致了之后的系列禍事。
雖然出乎很多人的預料,違背了許多人的愿望,但若是追究起來,禍根也許不是因為這次整頓,也不是因為此前的失利而產生的。
遺族聯軍是一個以軍事為主導的聯盟,數以百計的小股武裝聯合起來,形成了一股向中央帝國進攻的洪流,毫無疑問,這種分散的形式是很不利于戰爭的,所以這些小股武裝依照地域出身、歷史傳承或者武裝首領之間的利益需要而聯合起來,組成了十三支規模較大的武裝,并推舉出各自的首領共同組成一個軍事同盟,由十三名大將軍決定聯軍的戰略方向和具體軍事策略。而為這十三支總數以十萬計的同盟軍隊物資和其他方面支持的最高組織,則被稱為長老會,聯軍的軍師營、后勤官,以及所有負責處理聯軍打下的城市和鄉鎮行政事務的代理官,都受長老會管轄。
很顯然,這并不是一個成熟穩定的權力結構,無論將軍同盟還是長老會都明白這一點。但聯軍早期順利的攻勢讓幾乎所有人都忙于擴大戰果,并且由于將軍同盟和長老會始終無法決出一個公認的最高領袖,所以這兩個地位相當、互不統屬的組織就一直這樣共存著,磕磕絆絆地處理聯盟的所有事務。
遺族的復仇之戰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成果,他們占據了中央帝國南方一大片水熱條件很好的土地,在打下這些土地之后,他們首先恢復的就是農業生產,因此糧食供應充足,商業也比較繁榮,代理官把地方事務處理得不錯,原帝國居民只在初期逃亡了一部分,余下的也在一段時間適應了新的統治者,反抗的例子不多。但就戰爭本身而言,它的發起是不能算準備充分、組織成熟的,聯軍內部也一直存在人心不齊、各自為戰的問題,不明晰的組織關系產生了各種內部派系,這些派系彼此之間或競爭,或合作,或者既競爭又合作,哪怕是最熟悉遺族事務的人也難以厘清這些亂麻似的關系。
人們都知道應該有一個公認的領袖來統領大局,但遺族有一點較為特殊,他們的直系王室已湮滅在歷史之中,雖然一直有人在不懈地尋找,或者說推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遺留血脈”,不過在經歷過好幾次的“奪嫡”紛爭,而且最后成功的那一個為了加重自己盡快登上至尊高位的籌碼,帶著一支師團去接受“王室復國團”打下來的城市,結果落入陷阱,被中央帝國的大皇子一網打盡,并將城中所有遺族的頭顱掛滿了城墻之后,“尊王”的事業便被將軍同盟和長老會長久地擱置了。
既然王室血脈的傳承已經在漫長的時間中失去了它天生的高貴,將軍同盟和長老會便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遺族當然需要一位新的王,但這位新王及其臣屬將從并只能從這同盟及長老會中選出。然而在之前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同盟的十三位大將軍及會內的十三位長老的派系間實力和威望都無明顯差距,他們始終未能通過普通的競爭方式決出一個能讓內部多數同意的結果。
直到這次戰事失利。
慘敗變成了改變的契機,那令人不耐煩的僵持局面終于能夠打破了,同盟內的八位將軍指責率兵攻打塞納斯公國和比伯頓行省的兩位大將軍對失敗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并召開與長老會的聯席會議,投票削去了這兩位大將軍的席位,并拆散他們的軍隊,充入余下十一人的分軍之中。只做到這一步還不夠,將軍們一邊積極補充和擴大那些分贓得到的軍隊編制,一邊為“避免禍事重演”,同樣通過內部會議決定給予分軍將領們“自行籌措糧草”,在適當情況下“坐地掌權”的權力。
他們的決定和行動都是如此迅速,一看便知是想了很久,對那些早有預見的人來說,這是無可奈何之下的一種自然的發展,但對許多的遺族人來說,仿佛在一夜之間,遺族聯盟就由一個有些矛盾的團結集體變成了一個割據武裝的臨時同盟,將軍們的野心昭然若揭,長老會也撕掉了那張立足為公的面具,顯示出了他們同將軍同盟的一體兩面。雖然他們都說這樣做的目的乃是為了整個遺族,也有不少他們的擁躉確實相信這一點,但人們仍不能不想起歷史上那場直接導致遺族衰落的八王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