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小可愛的抬愛他開了口,雖然他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對面的人應該是點了頭,然后轉身離去,周邊的暗影里有些更深的影子在移動。范天瀾閉上眼睛,用記憶和直覺對他們的埋伏進行調整。
毒素深入骨髓,他的感官幾乎都已喪失,力量百不存一,已經站在死亡的深淵邊緣,但他仍然能夠感覺到那熟悉的靜默,靜默從他開始,向四周彌漫而去,與山林融為一體。勇士們安靜地,專注地,忍耐地等待著,像一群饑餓而冷酷的林狼。
等待既漫長又短暫,范天瀾睜開眼睛,向旁邊伸手,準確地握住了一把長弓,羽箭無聲地被抽出皮袋,輕輕搭在弓弦上。
粗糙的山石砥在他的身后,有東西從他麻木的小腿上輕巧地爬過,一條山林常見的四腳蛇,這種對危險極為敏感的生物從來都是避著其他動物行路,除了死物。范天瀾微微側頭,眼前變得越來越暗,他的呼吸輕得簡直像停止了,他慢慢抬起手,沒有一絲顫抖。
屬于人的身體的直覺都在離他遠去,只有在無以名狀的感知中,生命的光焰如暗夜微芒,成為唯一的指引。
他松開手指,箭離弦而去。
云深側頭避過銳利的草葉,一手緊握登山杖,一手抓著一從草莖,有些艱難地繞過前方的大石,走下這塊遍布礫石的陡坡。
對一個旅行者來說,他身上的裝備少得接近于沒有,除了沖鋒衣和手里的登山杖,他只帶了一個水壺和一把刀,背后的包一看就很輕。在他撥開灌木叢,穿過矮林的時候,被他驚動的生物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一條蛇從他腳邊蜿蜒游過,云深低頭看了它一眼,繼續向前走去。
地勢漸漸變得緩和,云深撥開擋在眼前的細小樹枝,扯掉掛在褲腿和袖子上的荊棘,分開高過人頭,葉片細長鋒利的草叢,踏到一片石灘上。至此視野才算開闊起來。
云深環顧了一圈,秋日陽光斜照在這片枯水的河谷上,兩岸處處是黃熟的秋景,布滿河床的卵石砂礫同樣是干得發脆的顏色,但風吹過谷底的時候,有水的味道。潺潺水聲中,一道不過兩三米寬的細流沿著河道曲折行來,落葉隨水打著旋,貼著滑過露出水面的卵石,魚鱗的銀光偶爾一閃而過。
云深走到水邊洗了洗手,解下水壺喝了點水,然后在一塊高度差不多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他從包里拿出了一本筆記本,一支筆,還有一卷手繪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