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筠從口袋里拿出手帕仔仔細細地將墓碑上的灰塵都擦掉,手帕擦過那張黑白的相片,這是他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拍的。
笑容燦爛,時筠記得這張照片是在胡同口的照相館拍的,當時還有賀睢,大家好像是開學要用。
那時候老板拿著相機讓賀昀笑,他笑得有點假,于是時筠和賀睢就站在老板后面逗他。
最后就有了照片上這個笑容。
時筠將墓碑擦干凈,和楚恒站在一起。一個橙紅的柿子擺在灰色的石碑前,色彩對比明顯。
時筠久久地凝視著照片上的人:“最后再和我說一次那時候的事情吧。”
已經四年了,一千多個日夜,楚恒覺得自己到死都不會忘記那個畫面。
剛回來的時候他甚至不敢睡覺,他害怕閉眼做夢。
只要一閉眼,那一幕就會在面前上演。
楚恒哽咽:“……我們找到沈隨之后準備撤退了,那群人真的……他們抓了小孩擋在前面。那個小孩哭著求我們不要開槍,看著才六歲。他們拿著炸藥讓我們把沈隨交出來……最后那個炸彈丟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耳鳴了耳朵里全是血什么都聽不見,沈隨一條胳膊和一條腿都炸沒了。賀昀他把那封信塞給了沈隨之后,撲倒了最后一個丟過來的炸彈上。”
早上的墓地很安靜,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一片樹葉最終托不動掛在上面的露水,順著葉片邊緣下落,落在另一片葉子上,最后發生連鎖反應。
楚恒沒忍住,開始小聲哭泣。他們一起去的,最后回來的時候賀昀這個人就仿佛沒有存在過一樣。什么都沒有了,埋了幾件衣服在這里。
他把少了胳膊和腿還瞎了一只眼睛的沈隨帶回來了,還有一封信。
那封信是給時筠的,是他寫給她的遺書,也是時筠找到現在的情詩。
去果敢的飛機上賀昀還是沒想好遺書要怎么寫,他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都寫了,而且都寫好了放在他宿舍的抽屜了,只有給時筠的沒有寫好。
楚恒擦著槍,打趣他寫封遺書跟搞什么文學著作一樣。
憋了好久,最后他提筆了。
楚恒好奇:“寫的什么?”
賀昀將紙疊好,沒告訴他。
楚恒眼尖,那時候掃到一眼了,好像是詩:“寫的詩?”
自己這么問完,賀昀已經經紙疊好放在胸口位置的小夾層里:“對,情詩。”
楚恒也不知道這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誆他的。
那封信拿回來的時候全是血,字也糊了,看不出原本上面寫了什么。只能隱隱看到幾個字,她翻遍了她能找到的所有的情詩,但是總有幾個字對不上。
如果是他自己寫的,那么這個答案時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楚恒怕自己哭會影響到時筠的情緒,也為了給她和賀昀一點獨處的時間,他抹了把眼淚先去車上等她了。
賀昀出任務的前一天回過一次家,時筠在學校下課后見到了他。
保密的問題他沒有說沈隨的具體事情,但時筠猜到了。他要去把沈隨接回來,沈隨掌握了足以處置一個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帶的惡魔的證據。
時筠聽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即便他說只是接應任務,但是危險不可能不存在。
“你要出事了怎么辦?”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人,時筠氣急了又不好太大聲說他。知道阻止不了他,知道他是為了大義,但是他是自己男朋友,她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