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喬搖頭:“無妨。”
岑長冬從謝喬喬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倒也松了口氣,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謝姑娘比我想象中的好相處。”
謝喬喬沒有回答,神色冷淡。于是岑長冬也識趣的不再說話,將自己的刀收起來,下去了。沙坡上頓時只剩下謝喬喬一個人,她抱著劍,如同很多個夜晚那樣,沉默無言的注視著月亮。
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某個問題,因為岑長冬的提醒,而無可避免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張雪霽是個凡人。他沒有修道的天賦,所以他的壽命也如同千千萬的凡人一樣,他會老去,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自然死亡;張雪霽的時間對于一個修道者而言,太短太短。
謝喬喬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所以也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和張雪霽是不會分開的。張雪霽不是也說過嗎——他說他喜歡自己,所以不會離開自己,除非自己開口趕他走。
她慣來清醒的思緒,陷入了短暫的迷茫,嘴唇不自覺的抿緊。直到‘沙沙’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謝喬喬回頭,看見張雪霽從沙坡底下爬上來,理了理衣袖,在她身邊坐下。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個小小的紅色果子,遞給謝喬喬。
謝喬喬疑惑:“袖里乾坤不是在大漠里會失靈嗎?”
張雪霽笑出聲:“對啊,袖里乾坤在沙漠里確實不好用,所以這是我提前放在袖子里的東西。”
他把自己寬大的衣袖折起來翻開給謝喬喬看——衣袖里面縫了兩層,一層綴著密密麻麻的靈石碎片和空間陣法,那就是張雪霽平時用的袖里乾坤。另外一個則是普通的夾層,里面扔了些零零碎碎的雜物,體積不大,都是些比較輕巧的東西。
謝喬喬不語,接過果子咬了一口:不是很甜,稍微有點酸。
她又咬了第二口,一直緊繃著的脊背微微曲起,下巴壓在膝蓋上,肩膀放松的略向下塌。旁邊張雪霽兩手撐在沙地上,仰起頭看著月亮。
今天晚上的月亮是淺淺的一輪彎鉤,深嵌在墨藍色的天幕之中。
張雪霽:“今天晚上有月亮。”
謝喬喬:“嗯。”
她回答了張雪霽的話,卻沒有抬頭看月亮,而是微微側著臉,看向張雪霽。張雪霽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嘴角微微上翹,眼尾向下彎著,淺色的瞳孔注視著天上的月亮。
他已經留長的頭發綁成了高馬尾,黑色的長發從他后腦勺一直垂到沙地上。謝喬喬想起很久之前——大約也沒有很久——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
她在渝州城魔窟幻境里看見的張雪霽。
和面前的張雪霽很不一樣,那個留著短發,穿藍白間色校服,在夏日太陽光底下,走路晃晃悠悠,但卻肩背挺直的少年。他不該是現在這個模樣,他應該……應該更明亮,更開朗一些。
沉郁的色調與張雪霽很不相配,就如同這個世界與張雪霽格格不入。他在屬于自己的世界里明明活得很快樂,而不應該以凡人的身份活在修真世界中,隨時隨地的擔驚受怕。
謝喬喬腦子里前所未有的,想了很多事情,很多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謝喬喬以前只是覺得張雪霽很好,所以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但被岑長冬提醒之后,她突然發覺自己對待張雪霽,原來是很殘忍的。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張雪霽的未來,也沒有想過張雪霽喜不喜歡這個世界。
“怎么了?”張雪霽忽然扭過頭來,淺色眼瞳里倒映出謝喬喬的臉,他有些疑惑的問,“突然一直看著我……”
謝喬喬:“你喜歡這個世界嗎?”
張雪霽眨了眨眼,還沒有開口,謝喬喬便搶先說道:“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