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一層墻垣雜草叢生,因很長時間無人修剪,長到了腳踝處,遠遠看去像是從茵茵綠河中走來。
謝寒關一手握著玉瓊吊墜,猝不及防撞進了女孩溫和若水的瞳孔中,似是一股摸不透的迷霧漫開,而他霧里看花,朦朦朧朧。
奇異的韻律恍若耳鳴,他聽見自己輕聲詢問。
“你是誰”
云柚則是安靜地凝望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謝家僅存的子嗣,比那張照片上還要出色的容顏。疏而不寒,雙眸冷澈,唇瓣習慣性地繃緊,抿成平直的一條線,膚色冷白,似是鋼牢星上千年不化的雪。
她出神地望著那活生生的月亮,嗓音柔和“你可以叫我云柚。”
她知道謝寒關有許多疑問,她也有問必答。
“你的來歷”
“第七星系一個沒有編號的荒星,沒什么好查的,貧民窟的人不會被官方登記。”云柚無奈地攤了攤手。
貧民窟是在蟲族戰爭之后才大量出現的,間接證明戰爭過后的帝國經濟挫傷成了什么樣子,社會階級進一步固化,貧民窟得不到上層重視,這里的孩子也越來越難出頭。
“你是凈化系異能者”謝寒關冷不丁地問道。
云柚一愣,她是真沒想到一個照面就被對方扒出自己的異能,她轉念一想,很快就把前因后果串聯起來。
她只在程景風及其近衛、異能測試大廈、赤水牢三處暴露了她是凈化系的事實,按理來說謝寒關遠在鋼牢星,不可能這么快知道她,除非
邊河星本來就有他們的人。
思及此,云柚忍不住嘴角上揚,整張臉都明亮了起來。
她說話都帶著輕快的笑音“是。”
謝寒關眉宇一松,他對她點了點頭。
在云柚承認了自己是凈化系異能者后,謝寒關周身的氣質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如果說剛才他還裹著一層堅冰的氣場,那么此刻就是冰雪初融,他看向云柚的眼神也軟化了幾分。
凈化系異能者是女神的眷屬,是賢者,是珍寶,這是帝國每個星民的共識。
此前帝國只有一位凈化系的圣女,那位圣女是被帝國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而現如今再添了一位,不管怎么想都是值得大擺筵席的好事。
謝寒關想起池靈均托他帶的話,轉而篤定道“所以,在廣告上傳遞暗號的也是你。你懂符陣”
云柚大大方方地點頭“略知一二。”
“那么。”謝寒關倏忽向前邁了一步,他的身影罩在云柚的頭頂,產生了難以言說的壓迫感,“既然如你所說,你只是一個貧民窟的孤女,你又是從哪里學來的符術從哪里獲知的我軍暗號”
圖窮匕見。
真正的審問來了。
興許是看在云柚堅定不移地站在帝國立場,再加上她是罕見的凈化系異能,謝寒關才沒有一上來就逼問她,而是循序漸進,層層深入。
他看著她,眸光中含有審視,像是一臺精密的儀器從頭到腳地掃描過去,評估她的危險性,檢測她是否在撒謊。
縱使他一見面就產生了莫名的心悸感,往常無可動搖的警惕心在面對她時不由自主地松懈幾分,但謝寒關從來都是個理智派。
他個人的情感永遠壓在末尾,排在前頭的,是他的女神,他的帝國,他的軍部戰友,他肩負著太沉重的東西。
至于他本人的感受,只能說微不足道了。
云柚端坐在簡陋的椅子上,面對謝寒關從戰場上真槍實彈殺出來的淬血的鋒芒,她不曾動搖,氣定神閑地回望。
和應付程景風不同,她不打算對謝寒關對這些赤心一片的人說謊,這大概是某種信念和堅持,讓她想要回報他們同等的尊重。
“我當然知道了。”她的聲音比深夜的湖泊還要沉靜,吐字清晰可聞,“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云柚站起身來,她和他的身高差距很大,讓她不得不稍稍抬頭,仰望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