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監的匠人都是匠籍,世代不改,但當今陛下又很喜恩封身邊親近之人,只要是他喜歡的,就會給個傳奉官。
只要做了傳奉官,便能脫去匠籍,還良民之身。
如此這般,誰人會不動心呢
姜令窈和姚沅一聽便明白了,也不過只剩日,只要榮金貴把這奉壽鎏金佛塔呈上去,讓陛下能給太后娘娘風光辦一次大壽,那他還說不定能進入工部文思院,好歹能混個從九品的副使。
工部文思院其實職差同御用監左近,但御用監只專做皇家御用之物,而文思院也令行其余宮中器物、祭祀器皿以及京師各衙門所用器物等,文思院一般也就大使一名,副使兩名,皆是末官。1
當今圣上既然喜恩升匠人為文思院副使,如今文思院副使便不是兩人定數,已經改為不定數。
姜令窈捏了捏手指,道“難怪榮金貴的徒弟馮栓子說他近來總是吃酒,原是好事將近,克制不住。”
鄭峰沒有點評她的話,只繼續一字一頓道“根據這一線索,鎮撫使大人迅速推斷出有嫌疑的匠人,并進行了審問。”
“我們審問的最后一人,便是御用監匠人中排序第二,也一同匠做佛塔的徐寶財。”
鄭峰如此說道。
一個人死了,最容易殺他的便是恨他之人。
姜令窈認真聽著,姚沅也一頁頁翻著證詞,兩人皆一言不發。
鄭峰似乎也不需要人捧場,他道“徐寶財年四十,他比榮金貴大幾歲,在榮金貴未出師之前,他便是御用監的行首,但榮金貴實在驚才絕艷,很快蓋過他的鋒芒,至今十幾年光景,一直只能屈居人下。”
“通過其余御用監人證詞,徐寶財跟榮金貴一直不和,兩人多次因為佛塔該如何設計一事爭吵,最終定的方案也以榮金貴的為主,為了顯出他點睛嵌寶的手藝,這個佛塔特地在正面雕刻了一尊坐蓮觀音,也因這最難雕刻的佛像,御用監眾人日夜交替忙了一個月,才終做好。”
也就是說,榮金貴以整個御用監的人力,為自己的文思院副使鋪路。
若當真事成,那榮金貴便是雞犬升天,而剩下的人卻只能被賞賜些金銀之類,再多便無。
鄭峰不對證詞過多評判,他繼續道“徐寶財道,昨夜他跟排行第三的陳雙喜一起下差,兩人先是去吃了一碗素面,然后便去集市買了些蚊香,近來暮春入夏,御用監差事繁忙,夜里蚊蟲太多很是煩憂。”
鄭峰說到這里,頓了頓,道“今日盤查,兩人確實在宋五娘面館吃過面,時間大約在酉時日入時分。”
姜令窈道“他們下工這么早”
春日天長,不比冬日星夜早至,酉時前時天色光明,待到酉時至戌時大約才是傍晚夜暗時。
若真如御用監所言,近來一直披星戴月忙佛塔差事,又為何會這么早下工。
鄭峰沒想到姜令窈會突然問出此話,他略有些頓住,似乎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回答,回憶了好半天才道“因只剩點睛之筆,故而可放松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