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寧看著他,正要開口,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
是燕柏。
燕榆仿佛看到救星“大哥表姐為了那個慕遲竟然要把我”燕榆大抵想說“流放”,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把我送到遂州去”
燕柏在來的路上,已經悉知今日御花園發生的事,眉眼間略有些沉郁的望著鄔寧和燕榆,倒叫人揣摩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大哥”燕榆跪在雪里,哀戚的喚道。
長兄如父,燕柏怎能不動容。
他喉結微動,走向鄔寧,只說了一句“燕榆有錯,但罪不至此。”
“去遂州這一路,免不得跋山涉水,燕榆嬌生慣養的,一個人未必能受得住。”鄔寧眸光一轉,視線投向躲在人群后的老太監“陳總管不如一同前去,也好能照應照應。”
而后絲毫不給燕柏開口的機會,垂眸對沈應道“你回宮去吧,年節之前不要再讓朕看到你。”
比起燕榆,鄔寧對沈應的懲處簡直稱得上輕輕揭過,只是禁足一個多月而已,可那句“不要再讓朕看到你”,仍叫沈應臉色一片慘白。
等他回過神,鄔寧已經拋下眾人離開了御花園。
燕榆正抱著燕柏的腿哭訴“大哥,表姐怎么能為了慕遲這樣對我我不想去遂州,我不想離開你,不想離開爹娘”
燕柏蹲下身,用指腹輕輕拭去燕榆臉上的淚痕“別哭了,你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
“大哥。”燕榆強忍淚水,抽泣著說“我真知道錯了,你去向表姐求求情吧,她不是最聽你的話。”
燕柏的嘆息消散在風雪中,無人察覺,只聽他淡淡道“阿寧長大了,如今該輪到你。”
燕榆聞言,哭的更慘。
這世上哪里有所謂的小懲大誡,必要受過蝕骨穿心的痛,才會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燕榆經此一難,于燕賢和燕柏而言并非壞事,橫豎燕榆就算去了遂州,有燕家的勢力庇護,也不會吃太多的苦,只是年幼離家,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難免有些凄楚,可往好了想,他這個年紀去邊關磨礪一番性子,是能受益一生的。
真正讓燕賢和燕柏感到憂慮的是鄔寧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正如燕榆所說,鄔寧為了慕遲這樣對他,實在過于薄情冷漠,完全不顧他們倆十多年來的姐弟情誼,甚至,沒有把燕家放在眼里。
究竟是為慕遲一時鬼迷心竅,還是按捺不住,要為死去的先帝報仇,任誰都不得而知。
燕賢倒寧愿,鄔寧是色令智昏,任憑她再喜愛慕遲,這份喜愛也終有一日會淡去,而恨,往往比愛更長久。
燕榆被鄔寧流放遂州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宮外,如地裂一般將偌大的永安公爵府攪得人荒馬亂,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公爵府女眷那大逆不道的哭嚎聲。
尤其是燕家老夫人,燕知鸞的生母,鄔寧的嫡親外祖母,以她的年歲和身份,可以毫無顧忌的痛斥鄔寧。
即便話沒有傳到鄔寧耳朵里,鄔寧也能猜到一二,無非是說她翅膀硬了,忘記是誰殫精竭慮、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將她扶持到皇位上,如今一朝得勢,就想過河拆橋,要把燕家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除去了。
“陛下”御前的內侍小心翼翼道“燕老夫人和燕夫人已經在宮門外跪了一個時辰了,說,若陛下不見她們,她們便跪死在宮門外。”
“還有呢。”
內侍掃了眼慕遲,壓低聲音道“還有,陛下若想替慕侍應出口氣,她們愿意舉家賠罪,跪到陛下覺得滿意為止。”
鄔寧臉上已經徹底沒了笑意。
她原以為,她能用燕榆給燕家這些人敲一聲警鐘,說到底,那些都是她的骨肉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