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摸了一下他的臉,倒不是很燙,便說“不頭疼才怪呢,少爺你可足足生了一夜的熱病,我真怕你把腦袋給燒糊涂了,幸好這會熱退下去了,趁著有精神,趕緊把藥喝了,陛下臨走前可是特意交代的。欸,應該先墊墊肚子再喝藥吧,少爺你想吃什么,小廚房的灶子一宿的沒熄滅,煨著好幾樣粥呢。”
“”
“少爺你怎么用這種眼神看我呀,不是真把腦袋燒糊涂了吧”
“陛下”
“哎,陛下在這守了你一夜,才走不一會的功夫。少爺你是不知道,就因為燕世子讓你在雪里跪了一個多時辰,陛下她算了,你現在啊,把病養好了比什么都強。”
慕遲又捂住額頭,面露痛苦。
這可把徐山嚇壞了“少爺,少爺,你到底哪不舒服啊,丹琴快叫御醫”
慕遲忽拉住他,眼神較比方才清明些許“不用,我,我餓了,小山,你去弄點吃的過來。”
慕遲平日并不自貴,身子骨結實著呢,有個小病小痛的都不當回事,徐山也不以為這一點小風寒能把他怎么樣,聽他說要吃飯,立即放下心來,朝外面候著的丹琴喚道“不用叫御醫了,給侍應備點清粥小菜吧。”
“哎”丹琴爽快的應了一聲,去小廚房張羅了。
慕遲,又或者說慕徐行,他看著徐山,不動聲色地消化腦海當中屬于這具身體十八年來的記憶。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哪怕發生在昨天的事,也未必每一幕都清楚真切,只有那些印象極為深刻的人或事,才會清清楚楚留在心里。
慕遲的記憶里,有武門郡滿是風沙的荒漠,有笑容慈愛和藹的父母,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山,還有陛下。
至于徐山口中,那個讓他在雪地里罰跪,讓他生了一場大病,讓他斷送了性命的燕世子,面容卻是模糊不清的。
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仿佛被老天爺眷顧偏愛,一生當中從未經歷過半點坎坷和苦難。
可他分明是背井離鄉,不遠萬里來到這個無親無故的地方,分明是犧牲了自己,以此生再也見不到爹娘、再也得不到自由為代價,換取遂州百姓的安居樂業。
這些,好像都不足以令他難過。
他甚至覺得慶幸。宮里這么多侍君,陛下只喜歡他一個人。
“少爺,來,把粥喝了吧,喝完好吃藥,誒呦,這粥生生用文火煨了一夜,可真香啊。”徐山好像生怕他不愿意喝藥,哄小孩似的哄著他。
慕徐行垂眸,拿起湯匙,舀了一小勺粥,忽然想起自己將死之際,昏昏沉沉時,似乎做了一場冗長的夢,夢里有人不厭其煩的對他說,他之所以能死而復生,是肩負著挽救天下蒼生,開創太平盛世的使命,只有完成使命才可以回家。
慕徐行其實沒有家。
他自幼失去了父母雙親,寄人籬下,遭人白眼,在一灘爛泥里掙扎著長大,為了混出個模樣,給父母和自己爭口氣,他初入社會那幾年,把正常人幾輩子要吃的苦都嘗了一遍,好不容易在而立之年爬上了東亞區高管的位置,還沒等過幾天舒坦日子,便死在了酒桌的應酬上。
慕徐行不太甘心丟掉打拼多年的事業,更放心不下自己家那條老狗。
狗是他高中畢業之后在垃圾堆里撿到的,彼時,他還住在暗無天日陰冷潮濕的地下室里,按說沒有能力再養狗。
可看著那條掙扎著,不愿死去的狗,慕徐行想到了自己。